第七章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第2/3页)

可是他两人的身形却一点也不因此变慢,只一个起落,他们就已扑到堂下阶前,伸足一点,看样子,再一扑就可以扑到案侧。

裴府正堂的檐上,这时却忽响起了一声鹰鸣。那一声沛然嘹亮,然后一柄刀光就在那匾后卷起。

裴琚一抬头:苍华来了,就是在苍九爷的严令下,就是在华苍与苍远两大高手的押送下,苍华还是脱缚赶来了。

苍华却没有看向裴琚,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敌人,他已不用向裴琚示意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脱出的押送,又是怎样地反出他苍姓一门。

木衡庐猛一抬头,一掌上伸,只听砰然一声,那块写着“镜清若水”四字的黑漆金匾就已片片碎裂。

匾后,却有一个矮小的黑衣人影已抽刀而出,那一刀,长近两尺,阔却足有尺半——黄沙百战,长空雁落;一刀风起,鱼沉水阔。

——阔沉刀!

苍华终于还是来了。不顾他苍姓族规之禁,挥刀来了!

苍华这一刀居高临下,势道丰沛。周翼轸与木衡庐如此身手,依旧觉得那一刀之攻袭却把自己两人一起罩了进去。

他两人身姿不改,依旧雄拔而起。半空中,只见周翼轸松纹古剑一振,然后,衬托在他那松纹古剑之侧的却是木衡庐的万千掌影。掌剑齐施,一齐向扑击而下的苍华卷去。

可他两人却心头一滞:裴府之中,居然除了定军狐,还有如此高手!

空中只闻得呛然一响,那响声一发之后,周翼轸与木衡庐不约而同,依旧直向那案后扑去——南昌裴府,果然藏龙卧虎!今夜之事,必要速杀才是正路。

苍华空中已一口鲜血喷下。他一刀虽封住了周翼轸的星分一剑,可木衡庐的地灵千掌的掌力却寻隙而进。他提起鹰爪门的“鹰击长空”之力聚于左肩后,才险险把木衡庐那地灵千掌一招所蕴之力勉强化去。

木衡庐号称地灵千掌,那还是他年轻时的绰号,他自中年以后,就已自称,他再也没有千掌,只有一掌,来来去去都只是那一掌。可那一掌的沛然丰裕,却更加让人难以抵御。可江湖中人叫惯了,还是依旧称他为地灵千掌木衡庐。

苍华勉力化去木衡庐那一掌之力后,才惊觉,周翼轸那星分一剑居然还有后力,那后力突然袭来,于他全无力防备处已刺进了他的胸口。苍华忍不住开口一呕,又一口鲜血喷下。

一片血雨中,木衡庐与周翼轸的身形已无遮而进,那片血雨竟也没来得及沾上他们衣服一星半点。

昏暗的裴府正堂中,他们二人依旧高冠博服,长身古貌地扑击而近。

苍华的长臂猛地在堂前楹木上一钩。

——果然高手,他心中一声惊叹。

但高手又如何?他借左臂一钩之力,身子猛地在堂前打了一个旋。借这一旋之力,他身形后发而至,疾追直上,居然扑得比周翼轸与木衡庐还快。

这就是他们弋阳鹰爪门名驰江湖的“鹰扑”之术。

苍华右手的刀光一灿,竟重又向他二人追击而去。

——苍姓一族的鹰爪门,本就一向以提纵之术傲称江湖。何况苍华虽身材矮小,但他的轻功提纵在鹰爪门中却是连苍九爷也不及的一等一的好手。他遇强更悍,木衡庐与周翼轸已扑到案前三尺之地,就在此时,只觉背后刀风一响,苍华居然已经追至。

木衡庐脸色一怒:“老周,裴琚交给你了!”

说时,他身形一反,一掌已向追击而至的苍华头顶迎面拍去。

他迎上的是一片刀光。空中嗡然一响,木衡庐本也没料到这个小子如此硬项,居然挡住他与老周联手一击、已受重创后,还有余勇奋起出手。

他掌力一到,苍华已知难以抵御。

木衡庐情知这小子虽说凶狠,但自己一身功力苦修七十余年,岂是幸至?他一掌拍出后,掌风已凝,第二掌就向胡玉旨击去。

他万没料到的是,空中嗡然一响后,苍华居然会就此弃刀,他那成名利器阔沉刀。

苍华一把弃了他的成名之刀。他以弃刀之势卸去木衡庐那凝聚内力的一掌之击。只听当的一声,那一柄阔沉刀已被击落于青砖地面,苍华也由此一弃免遭木衡庐内力浸体。

他一弃刀之后,身子反疾扑上前——什么高手?江湖搏命,在苍华眼中,原无高手!他的双手俱出,只见他一双精壮的大手,或钩或挑,或打或拿,已全力动用起了他的“大折枝、小折枝,大小折枝正反一十九手”。

这十九手折枝之术,在苍姓一族中就是苍九爷也不会用,那是苍华于浴血百战、贴身搏命中练就的。在他“大小折枝正反一十九手”下,这个世界,绝不存在什么可以遥击一杀、高蹈飘举的高手!

肉战——苍华对自己功夫的定义只有这两个字:肉战!他此时双手专拿人关节,因为这已是江湖近身搏命之术。别跟我逞你是什么一击必中、超然绝世的高手!只要让我近了你贴身一尺之地,那这世上就不再有什么高手!

要有,也只是,以血搏血,以肉搏肉!

只听“嗤”的一声,就在木衡庐一掌拍击胡玉旨之时,苍华已在他臂上生生撕下了一块肉。

木衡庐痛得面上五官惨然一变。

四十年了,四十年来,他已从未当过这撕肌裂肉之痛。

苍华人在空中,两腿却同时一并一绞,竟向那已扑击裴琚的周翼轸颈上绞去。他感裴琚知遇,竟以一身肉搏之术同向周翼轸与木衡庐袭去!

那一抹青白之气终于在胡玉旨脸上爆开,然后,他双手双腕俱呈青白。坑儒真气,这是他的坑儒真气!这功夫施为之下,只有八字:士隐者贫,勇侠者非。这八字也是他胡玉旨所不取。他修习的本近法家之术,从“孤愤”到“五蠹”,那坑儒真气一层层浸漫之下,一时只见堂内俱是惨酷之寒意。

那片青白真气一暴,同时向周翼轸与木衡庐身周袭去。周、木二人面色沉郁。胡玉旨的坑儒真气虽然麻烦,但还不足以让他们怯惧。他们本就是修习内家真气的绝顶高手。可他们万没料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在成名数十年后,再如当年街头小混一样,缠陷入与苍华之间的贴身肉搏。

无论如何,老不以筋骨为能。那黑衣小子分明就在逞着一腔热血,在嘲骂似的对他们大笑:你们老了,你们已老了!这却是个以热血拼杀的时世。江西之局,并非全是你们这些高蹈巨隐、老谋深算之辈所能控。

一时只见苍华已十指成钩,那钩似是生铁铸就而成的,虽不乏粗劣,但自有他的一份悍烈气势。

他的双腿或盘或绞,以手扣木衡庐之手,以足缠周翼轸之足。

当此近身不过数寸之搏,周翼轸与木衡庐的星分一剑与地灵千掌全无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