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兄爱弟暗中示警 师护侄拔刀相助

蒋昭刚想骂,突然,离他不远,一条树枝被人折断。当时他一愣,仔细一看,有一条黑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蒋昭心中暗想,不好,大概就是这个人偷的我的兵刃。你竟敢在暗地之中戏耍我,这还了得!我看你往哪儿跑!蒋昭低着腰就追。但是那条黑影三晃两晃踪迹不见。蒋昭累得呼呼直喘,心中思忖,今晚太别扭了,要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还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觉。折腾这么长时间,一事无成,还把家伙丢了,我有何面目去见众人?我叔叔问我一句,我说什么呢?将来见到我师父,我更无法交待。我豁出去了,再回那座楼,想什么办法,也得把那柜子打开,把东西弄到手。

蒋昭真还是个孩子,一点都不知趣。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说明什么呢?这说明暗中有高人向他提出警告。他并不接受教训,非要一条道跑到黑,第三次又回到了那座楼。

可这次不同于前两次了,刚到院里,就觉得脚下一软,踩到翻板上了,蒋昭被翻了进去。

翻板下面是个井底坑,像井那么深,口小底儿大。

蒋昭不知,人家院里脏坑、净坑,什么坑都有。他还真不错,掉到了净坑里。这净坑是什么呢?坑里铺的全是白灰,有二尺多厚,全用细罗罗过。

一百多斤的大活人,掉到这里面,能受得了吗?白灰飞起来,把蒋昭呛得上气不接下气。鼻子、眼睛、五官七窍,全被白灰给弥漫了。幸亏上面串铃一响,埋伏的喽罗兵全出现了:“有奸细,快把奸细抓住。”来到坑边,有人用挠钩把翻板拉开,红灯照着亮,剩下的人用几把长杆子探到下面,这长杆梢头有小钩,把蒋昭的袢甲丝绦和后背大袋给挂上了,从坑底把他拽了出来。

这,如果没被人发现,翻板一扣死,空气不流通,会让白灰活活呛死。就这样,蒋昭也半死不活了,还能有力量跑吗?眼睛睁不开,满嘴都是白灰,只好任凭人家摆布。

喽罗兵用几把挠钩把他摁住,拿了一条绳子,抹肩头,拢二臂,把他捆了。

当头的还不错,说:“我说这是个老头儿还是个小伙子?”

“谁知道呢?全是白的了。”

“快,把他推到水沟里冲一冲。”

旁边有条水沟,喽罗兵用挠钩把他提着,扔了下去。

经水一冲,白灰没了,但是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嘴里还是有。蒋昭这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幸亏自己年轻,眼泪一流,眼里的白灰被冲出来了,但眼睛就像火烧一样疼。眼睛睁不开了。蒋昭心中暗想:“我要是交待了,还不如去喂狗!这要让人知道,我这跟头得从天上栽到十八层地狱。”

冲洗完毕,蒋昭被人家连推带捆,直奔前山。走了好长一段路,来到一个处所。

“进去,进去。”把蒋昭推进一所空房,喽罗兵到上面禀报去了。过了一段时间,那喽罗兵又回来了,说:“大帅有令,把他带到上面去审讯。走,走。”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蒋昭眼睛能睁开了,嘴里的白灰也吐尽了,他眯缝着眼睛一看,原来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青石铺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喽罗兵都举着火把,打着灯笼,戒备森严,一个个瞪着眼睛瞅着他。蒋昭被推推拥拥走进一座大殿。

这座殿,就是天德王议事的天王殿。这座殿可够高的,从脚下至天花板有三丈五。

上面吊着八角琉璃灯,跟那楼上吊的灯相似,但比它大,用一条链子系着,里面点一盏蜡烛,把天王殿照得通亮。蒋昭往上一看,有一座高台,台后有八扇洒金屏风,天德王黄伦在台上坐着,方才开会的那些人多数在场,两旁站着黑白丑俊高矮胖瘦各家寨主,一个个佩剑悬鞭,怒目而视。

蒋昭把头一低,一句话不说,他到这没词了。这时,飞剑仙朱亮把桌子一拍,说:“小娃娃,如果我没认错,你不就是那个蒋昭、蒋小义吗?小伙子,你在碧水寒潭斩墨鱼,有两下子,你应当见好就收。晚上放着觉不睡,你折腾什么?谁派你来的?你想干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跪下,跪下!”不少人过来摁他。

蒋昭还真来劲了,两腿站的笔直,就是不跪。后来架不住人家人多,人家把他绊倒,踩住他的两个腿弯儿,揪头发的,拽耳朵的,架膀子的,硬是让他跪下了。

到了这个地方,你逞刚强,能逞得出去吗?蒋昭咧着嘴,把眼一闭,一语皆无。

金镖侠林玉手里拎着把鞭子,走过来说:“姓蒋的,怎么回事?你耍什么死狗?我问你,谁让你来的,你想干什么?老实说。”蒋昭还是不言语。林玉气急了,把鞭子举起,叭叭……就是五鞭子。一鞭子下去就是一条血口子,五鞭子就是五条血迹。鲜血当时就流了出来,林玉又指着他的鼻子说:“蒋昭,你要明白点,这不是在梅花圈比武,比武有规定,这可没规定。你夜探我们的山寨,违背了我们山寨里的规矩,犯下不赦之罪,我们怎么收拾你都有道理。这是你自找的。假如你说几句好话,看你年轻无知,或许饶你这条小命。你要是在这立棍儿,今天就把你打碎。”“打,往死打!”两旁的人也高喊着,“五阵赌输赢,咱们全输了,正没地方撒气,把他千刀万剐了。”蒋昭心想:我没话可说,你爱打就打,打死算我倒霉。他低着头,仍不言语,结果又挨了五鞭子。

鞭子在空中飞舞着,这样打下去,一会儿可不真的打死了!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天花板上那盏八角琉璃灯的吊链,不知被谁打折了,哗啦——吊灯落在了青石条地上,摔了个粉碎。与此同时,从天王殿的房上蹿起一个人来,这人比燕子还快,就好像一粒射出的弹丸,飞到蒋昭近前,伸出手臂,把蒋昭的衣服带子抓住,往腋下一挟,扭头蹿上了天王殿。里边的人还在吃惊之际,人已经无影无踪了,哗——天王殿就像开了锅了,其中有人喊:“快掌灯,别让他跑了,看他是谁。”众人各拽刀枪,纷纷追出。

蒋昭被人挟着,两耳生风,好像在云里雾中。时间不大,听不见喊杀之声,到了个肃静的地方,那人轻轻地把蒋昭放到地上,手一挥,把绳索给他割断,蒋昭一骨碌爬起来,直觉得两臂发麻,两腿酸疼。他活动活动四肢,揉揉眼睛,心想:“这可是我的恩人,从虎口里把我掏出来,使我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我得好好谢谢人家。”

想到这,蒋昭细看,在他对面一丈多远处,站着一个人,可这人用一块轻纱盖着脸,不愿露面。这人透过轻纱能看见他,他想看这人五官相貌看不着。这人穿一身黑。蒋昭急忙站起来,来到这人面前,双膝跪倒,说:“恩公,救命之恩铭刻肺腑。我怎么对您说呢,我先给您磕仨头吧,然后我加倍补报。”噔噔噔,就是三个响头。那位好像不懂人情,连动也没动,眼瞅着蒋昭这么磕,一句话也不说。蒋昭磕完了,没听到动静,觉得有些纳闷儿,说:“恩公,我斗胆问一句?您仙乡何处?尊姓大名?您得赏给我,将来我好到您家去报恩。”那人还是不言语,蒋昭更觉得纳闷儿,心说:这位是橛子还是傻子,怎么跟木头桩子差不多?你乐意不乐意倒是言语一声。也许是我说话声音小,再大声点,反正这里也没人。如此,他又说了三遍。就见这位冷不防跳到蒋昭背后,抬起腿,照着蒋昭屁股就是一脚。蒋昭没注意,好悬没让踢趴下。他身子一栽歪站好了,心里捉摸,难怪人家踢我,恨铁不成钢呀。打我应该,踢就踢吧。想到这,说:“恩公,您别生气,怪我年幼无知。要没您,我这命就保不住了,您踢我是应该的。”那位听完之后,毫不客气,跳过来梆梆又两脚。蒋昭这时就有点不痛快了,心里说:我这儿一个劲地说拜年的话,你见好就收呗,怎么还踢起来没完了!这还像话吗?可他又一想,算了,人家恨我,又是我的恩人,踢几脚有什么呢?但那位是得寸进尺,把手伸出来,照着蒋昭的后脑勺,啪啪,又是两耳光子。打耳光,踢屁股,打起来没完了。这下可把蒋昭气急了,他站起身往旁边一纵,眼睛就瞪起来了:“哎,我说恩公,您怎这么干?我这脑袋又不是老和尚的木鱼儿,随便敲打的,您救了我,也不应该这样呀,您这不是戏耍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