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暗涌〔下〕(第2/3页)

门口负责的玄蚁心里添堵,暗道这样的人物我敢轻易得罪么,嘴上不耐的嘟囔道:“废话。”

多事的向外面瞅了几眼,摇头道:“看来是真的哦,姓高的西北之事不顺哦。”

“傅俊,回去办你的事,添什么乱啊。”负责的玄蚁呵责着,正烦恼间,内室倏然传来撞钟响动,这名玄蚁心领神会,当即开口喊道:“高行天,请进厅!”

内室静谧,老人埋首于书卷。闻见脚步声,他虽然不抬头,却侧耳聆听了一会,等到声音沉寂,老者开口道声:“请坐。”

身姿笔挺的杀手则毫无反应。

老人可能也习惯了高行天一贯的态度,蚂蚁里总有几个异类,他亦不以为意,只是仔细查看密密麻麻的案卷记载。不过那愈来愈弥漫开来的杀气就像浑浊的水涡,实在是过于彰显,老人还是眯起眼睛给予回应,抬首道:“想杀我啊?呵呵,生这等意图不是一次两次了。年轻人讲究点涵养,好吗?你知不知道啊,有时我也给临时性的行为进行评定,功绩并不是功劳薄唯一的衡量标准。如果你是因为现在的境况遭遇,那么适当下调你的评定是个合适的做法。但我想,那不符合你一贯的秉性。你这个人着实有点特殊,老夫坚持本来的判断,依旧给予你最高评价,这个评价范围囊括所有兵蚁。怎么样,是否想感谢我呢。”

“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杀了你。”高行天冷冷道,就像是没有听到老人的褒扬。

老人不以为意,反而兴致盎然道:“以前没问为什么,现在倒想听听理由。”

高行天道:“杀手不允许未知数的存在。”

老人愣了愣,用手指戳着脸,意思是说我吗?然后耸起肩膀,低下头,额头几乎贴到了书上,哈哈大笑起来,可失态也就是片刻功夫儿,老人渐渐拾掇起平淡和睦的表情,指着高行天,认真的道:“高行天,老夫跟你说点实在话,不用担心我,老夫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多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吧,不要树敌太多。”

高行天的脸孔仿佛天生一张冰冷面具,掩藏了一切的窥视,那里看不到随时起灭的感情困扰,杀手完全不为谁的言语所动,所贯彻的只有本初的想法。高行天直截了当道:“我相信彻彻底底站在自己这边的,只有自己。不惹我的,我不惹他,谁要动我,我就先除了他。人生下来即是举世皆敌,脚下只有一条自我圆满的路,我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功夫。还有,与其多一个伪善的朋友,反而不如多一个够格的仇敌。朋友指的路,有时候不一定有敌人给的准。”

老人撇撇嘴,道:“信自己,没有错。但是过于清白,是不是太势单力薄了点。做什么事都得亲自动手,你有那么多精力么?”

高行天道:“那要看志向了。”

“哦。”老人来了兴趣,支起下巴问道:“志向何方?”

高行天眉心立起深长的刀般竖纹,选择了沉默。此时的他毕竟不是那个刚入窝的落魄杀手了。

“你不说,我亦有耳闻。话可以夸口而谈,但是真正去做,把它做成又是一码事。这里离传说中的武林圣地很近,高山仰止,情况如何,想必你也有所感受。我知你十分高傲,可是你连刺杀西北王都做不成,还想接近那个人?”

“西北之事,换做蚁窝任何人,又有什么区别。”

“哦,看来还是有生气啊,呵呵,说这区别嘛,当然有了,王与庶民的区别么。如果蚁王亲往,调动西北资源,全局摆布,耐心不懈,至少有三分的成功几率。”老人摇摇头,声音冷了一截,近乎严厉的批道:“再看看你,一头孤狼罢了。面对岑王身边的严密守卫,尽管百般琢磨千般推衍,却是束手无策,是不是半分机会都无?我没说错吧,否则你也不会知难而退,功劳薄上留下难以洗刷的败笔!”

高行天眉心刀纹忽的便是一跳,然后却是慢慢舒张开来,浑身的森森杀意亦逐渐退去。西北之行他的确是望难生退,面对李纯一、郑潭心、苏艳邦三大高手贴身护卫,缺乏布置的高行天没有超过一成的机会,何况据说当时还有衣家的资深杀手潜藏伺伏,若是这般局面还要强行刺狩,无疑自投罗网。杀手善于抓住一闪即逝的机会,但是这种巅峰时刻并不意味着次次飞蛾扑火里去找,事实上能不能出手都有一个基准,此即杀手的直觉。应对什么,选择什么,避免什么,瞬间的应机判断极其重要,羽翼需要善养,否则怎能一飞冲天。于山中舍退走的时候,高行天已做好承担失败后果的准备。惩处的是罚银还是什么,只要不触及底线就行。蚁窝,他只当做个庇护所,在这个庇护所内占据一个什么位置,他还真没想过。

何况,他的刀需要吗?

这些人也未免太局限于当下的格局了。

老人微笑道:“不想坐下聊聊?”

高行天漠然道:“没有必要。有话直说即可。”

老人肃声道:“高行天,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想杀那个人你也得有资格才行。这个最低的限度,你知道是什么吗?”

高行天眉目低垂,所有表情石沉湖底,缓缓道:“走向北之路?”

老人深注目光,希望看到一个真实的面目,然而得到的则是一个断然的反问句。

“如果不呢?”

“向北之路,可能也是条死路,前几代蚁王也未有成功者,不过除此之外,百分百的死路一条,而且是前路不通的死路,你会倒在连那个人的影子都看不到的地方。”老人面容不再和睦,森厉的道:“西北的失败是个阻碍,但是我可以维持你的评定不减,可是老夫无法左右蚁王和蚁后的观感。蚁王先放一旁,说到底,还是要看桑玉蹑的态度。”

高行天问道:“难道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么,为什么要做特殊对待?”

“没什么深层的理由,只是因人而异。如果凡事千篇一律,何须我坐在功劳薄执笔这个位置上。”老人咧嘴笑道:“唉,年轻人要理解老家伙,人老了,就是喜欢看热闹。而且老了啊,明知年轻人不需要,就是忍不住强加给你们。我这么老了,一个人天天审查这些枯燥的卷宗记录,如果不能指手画脚一番,还有什么乐趣?”

“……,听懂了。想操纵?想诱导?不过我劝你还是换一个人。高某习惯了现在的生存方式,绝不情愿变成一把任人提握的刀。资格之路?那条路或许确实存在,不过我怎么走,不用你来教。”高行天盯着老人,忽然跳转思路道:“穆孔,你对屈洒,什么态度?”

当下局势微妙,老人的位置若有异动,影响难以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