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有鬼知的秘密

质感冰冷的灰色电梯门缓缓打开,雾霭一般的黑色烟雾钻进电梯里。

季思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像某种肉类变了质的味道。

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廊道出现在眼前,两边的墙壁上每隔数米就有一盏油灯。

仔细一看,捧着油灯的竟是一双双从墙壁中伸出的双手,墙壁里隐约显露出一个个人形轮廓,就好像有人被砌进了墙壁里,只伸出两只手充当灯托一样。

灯火在阴风中簇簇跳动,借着这不甚明亮的灯光,季思危看见血迹斑斑的路面上洒着许多猩红色的彼岸花花瓣。

很多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在往前走。

季思危正打算出去,秃头阿伯却咳嗽一声,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

“后生仔,要学会尊老爱幼,让他们先出去嘛。”

秃头阿伯一副教育晚辈的语气,说着还往厢壁退了两步,把出口的位置让了出来,按住了电梯的开门键。

季思危知道秃头阿伯这是故意让他留下来,所以没有多说话,安静地待在原地。

电梯里的鬼魂逐个走了出去,季思危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一些。

拿着玩具车的小男孩跑出两步,忽然回头,对着季思危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蹦蹦哒哒地跑了。

季思危听到了小木偶的冷哼声。

看来小男孩鬼魂一开始怕的根本不是季思危,而是背包里的小木偶。

那几个扒着轮椅的鬼魂一直没有撒手,而且试图攀上季思危的身体。

季思危刚想拿水果刀出来吓唬吓唬他们,旁边的秃头阿伯就先发威了。

“快走快走!你们再不走就赶不上去投胎了。”

阿伯单手叉腰,表情变得严厉,语气很凶,说话间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盛的鬼气。

那几个鬼魂被震得浑身发抖,马上撒开手,嘤嘤嘤地飘了出去。

距离太近,毫无防备的季思危也被这股鬼气冲击得浑身一震。

“后生仔,你认真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仔细收起身上的鬼气,秃头阿伯转头看向季思危,他皱着眉毛,语气很沉重。

季思危闻言静默了一会儿,自从进了这座广场后,好像一直有人问他要去哪里。

“阿伯,你知道怎么去负三楼吗?”

揉了揉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脸,季思危目光放远,看着前面的路,淡淡地问了句。

“你当真要去……”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秃头阿伯瞬间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

意识到后面的字眼不能大声嚷嚷,秃头阿伯抓了抓所剩无几的头发,看起来有些焦虑又有些恐惧。

“你当真要去负三楼?”秃头阿伯用极低的声音问:“你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可是真正的地狱!”

“有事要办。”

季思危简短地回答。

“人生前尚有善恶之分,况且死后呢?搭这趟电梯的乘客里,除了你我之外都是新死鬼,负二楼里的鬼魂可不像新死鬼那么好应付。”

“你是活人,生魂!出了这道门,是福是祸,无人无鬼能预料。”秃头阿伯半俯下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季思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即使这样,你还要去吗?”

“去。”季思危勾起唇角,尖锐的虎牙给这张的明明如月的脸平添了几分锐气:“我现在没有回头的路。”

“去负三楼的路上,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危险。”秃头阿伯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要去,那我就再送你一程。”

“既然那么危险,那你为什么还要送我。”

曲起长指,轻敲刀刃,季思危扬起头,目光淡淡地落在秃头阿伯的身上。

虽然不清楚木盒里装着什么,但是季思危猜测里面的东西,和那个青年道士所说的“失落的灵物”有关。

再者,在四楼遇到的白裙女子都闻到了他身上的某种味道,季思危不信秃头阿伯没发现。

甚至,早在负一楼推轮椅时,秃头阿伯就发现了。

“不瞒你说,我确实怀有私心。”

秃头阿伯垂下脑袋,重重叹了口气,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请说。”

季思危温声说道。

“事情要从二十几年前我生日那天说起……”

秃头阿伯拍了拍自己的光脑门,声音里透着一股悲伤:“我老婆早年因为车祸,腿脚不方便,出门都要坐轮椅,所以她不爱出门。但因为那天是我生日,她主动说要来商场逛一逛,还说给我准备一个惊喜,让我在中庭等她。”

“她说完就一个人往里面走,说什么都不让我跟,我在原地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出现。电话打不通,我到处找,怎么都没找到她。”

“我想她很可能已经回到中庭等我了,于是我再次返回中庭……我心里浮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慌张地抬头四处张望……然后……我看见她正站在四楼的栏杆外,连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双手一张就往下跳!”

”‘砰’的一声……”

“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摔得血肉模糊……我……唉……唉……”

说到这里,秃头阿伯早已泪眼模糊,他用手锤着胸口,似乎只要一提往事,当时的悔恨痛苦就再次浮上心头。

原本的惊喜变成了惊吓,变成了残忍至极的噩梦。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季思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秃头阿伯,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臂,思考了片刻,尽量温和地说:“阿伯,坚强一点,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痛。”

“可是我……我已经死了啊……”

秃头阿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抬手捂住眼睛,稀疏的头发在空中颤颤巍巍地晃动,看起来十分悲伤。

季思危马上改口:“投胎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老伯:“……”

“你先听我继续说完。”

老伯吸了吸鼻子,情绪平复了些。

季思危点头:“我可以听,但是这个电梯能一直这么按着吗?”

“没有人要上电梯就没问题。”秃头阿伯说:“你在电梯里,外面的鬼魂闻不到你的生气,比较安全。”

季思危:“好,你继续说。”

“虽然我老婆行动不便,但我们很恩爱,生活很幸福,警察还在她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刻着我名字的戒指,我不信她会跳楼自杀。”秃头阿伯话音一顿:“而且她站起来都困难,怎么会那么顺利地翻到栏杆外面呢?当中一定还有什么原因。于是我天天跑到这里来,想查出真相。”

“周围的人都知道有个男人死了老婆后就疯了,天天跑来商场里闹……就这样过了两年,我老婆祭日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下楼梯的时候脚底打滑,从头滚到尾,后脑勺破了个大洞,也死翘翘了。”

秃头阿伯说着转过身去,拨开头发,只见后脑勺上有一个凹陷的大伤口,干涸的鲜血与头发纠结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