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今日杀得宁道奇(第2/3页)

徐子陵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现在他已经年长,当然明白,傅君婥自高丽前来,的确不安好心,可是自一眼看见她之后,就难以忘怀,这种心情难以描述,更无法说出,定了定神,只是说着:“傅采林,武功集中土、酉域、高丽之大成,自出枢机,一切神通变化,悉自具足,故能与雄霸西域的武尊毕玄、散真人宁道奇并称当世三大宗师,如是杀了此女,激怒了傅采林,不知贵国如何应付?”

“傅采林当然了得,不过,比之石之轩如何?而且,上次四大圣僧率三千僧兵,突击薛举,结果呢?三千尽折,四大圣僧也折其一,可见宗师虽强,安能万人敌?傅采林如敢亲身前来中原,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沈落雁眸中露出异采,终于说到了最后一句关键的话:“你可知道,圣上武功,已晋宗师之境。”

这句话一出,徐子陵终于保持不了平静的心,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徐子陵深吸一囗气,凝神专志,金黄月色落于舟上,感受着夜风拂过引起的气流变化,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说着:“落雁跟我说这样多,到底是何意呢?”

沈落雁长身立起,笑的说着:“说了这样多,子陵终于明白啦!这其实是圣上要我对你所说,只希望子陵能够多明白一些,多考虑一些,别为局中所迷,作出不可挽回事情,你可知道,就在此时,圣上已经约见了宁道奇。”

“当日,宁道奇约见宋缺,今日,圣上召见宁道奇,这是最后一点面对面谈判机会,是生是死,是敌是友,都会在今夜,分个清楚。”

而在此时,不在船上,是在宫廷,六角亭,小桥流水、疏竹而生。

宁道奇漫步而上,似乎一个老者,在此悠闲而游。

他心知,只要入得宫廷,以他武功,也再难冲出去,但是,一无所惧的举步踏入这树木扶疏的庭园中。

院中只有二人,都是少年。

杨宣凝坐在小亭中,月色遍洒满园,正在就着月色喝茶,月光在衣上,变幻出无数的斑斓的色彩来。

身穿便服,纤尘不染,昂俯之间,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大度。

虽是喝茶,但是动静之间,他似乎成为宇宙的中心,漫天精气贯顶而下,大地精气,由脚下而上。

一时之间,这庭院之中,万事万物,都潜移默化之中。

星空一点星光,大如明珠,照耀其上。

而另一个少年,虽然坐在一边,但是淡然自化,悠然从容,翩然青衣,正坐在琴前,叮叮咚咚的弹着琴。

琴音淡泊宁静,一时之间,流水行云,鸟翔低鸣,深谷流泉,只听少年散歌而唱:“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宁道奇默然,过去一生,重现心田,等过了许久,琴声已停,才说着:“杨宣凝,如今南北战乱,你又有何道?”

“人生于天地之间,自有天地之厚德,朕不远天地,天地自爱朕,朕不弃民,民自养朕,天子何论其它?据说当年文帝在世时,身敬诸佛,所以身有五彩,又有转轮王法器,一开一合,奥妙无比,但是这已是外道邪道,我受天命,自当唯天唯地唯民,除此无它。”杨宣凝徐徐而说,当日登基,受天地感应,得传国玉玺之助,而得宗师境界。

“天者,玄也,地者,黄也,人者,德也,孔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又说,‘敬鬼神而远之’,此真是厚德之法,杨宣凝啊,想不到悟得天子玄黄大道。”宁道奇说完凝视夜空,沉吟许久,这是他与杨宣凝第二次见面,见面之前,各有敌意,但是见面之后,却各自钦佩。

又对着李淳风说着:“我观你弹琴,已进窥自然之道,何其居于庙堂之上哉?”

李淳风一袭青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拱手作礼:“道常无名,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圣人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身在庙堂,金玉满室,笑而用之,职在化民,身在草野,却寄身一舟,相忘于江湖,得之,天恩化民,不得,南山自化,是故人不远道,道自化人,如今我又有何其忧哉?”

宁道奇听了,仰起脸,凝望夜月,许久不言。

等过了许久,语调平静的说着:“李阀与胡阀结为一体,是真如此,但是唯因此,所以我才支持李阀,五胡以来,北方世家多依附胡族,同气连枝,而关外,又有胡族突厥,已成气候。”

“隋崛起,实是佛教和胡族之力,也是关中世家之力,因此大乱之后,内有熟胡世家,外有突厥强敌,如是由北统南,尚可一统,如是由南统北,关中世家,突厥外敌,安可坐看?是故必是大决裂,我当问之,如是攻打关中,李阀大举引胡兵入关,问陛下何以处之?如此,天下亦将长期分裂,五胡之乱又起,万民所受之苦,会犹过现今,你说爱民,何不以民为重?”

杨宣凝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中原统一,是外族所不许,但是如果中原统一不可避免,那外族特别是突厥,唯一的选择就是支持亲胡者,正因为李阀与胡族同气连枝,所以李阀统一天下,是障碍最少的一个。

如果由他汉族正统,由南统北,那势必和关中胡阀,以及亲胡数百年的汉族世家敌对,而且还会使周边胡人下定决心,干涉中原统一,如此,大战必连绵,统一艰难无比,就算统一,代价非常高昂。

天意人事,宁道奇因此选择李阀。

杨宣凝平静的说着:“我承天命,拨乱反正,自是不避杀戮,不避质毁,宁道奇啊,你可知吃和被吃之异同?”

杨宣凝一字一字的说着:“如论大道,我吃人者,被吃者入我肚,滋我精血,是否一体?我如被吃者,当入它人腹,滋它人精血,也是一体,然这一体和一体,可有异同?”

“如不问异同,却说无我执,无它执,又说百姓之苦,此就是邪道,我当斩之,以宏正道。”

“我行此道,百姓虽一时苦,关中虽一时反,然可为万世开正道,以后只许我之食人同化之,不许它人体食我而同化之,此是朕之天命,安能为小仁小道而暗千秋以后岁月长?”

说完,直立而起,轻吟说着:“我继天命,当建吾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这里,当然不是儒家一门一派之志了,而是清洗五胡以来乱世乱教,回我华夏正统之文明的大志。

李淳风缓缓起立,从容自若的说着:“大道已定,当行无误,道不同不相为谋,是敌是友,今一言而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