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春暮花非花 倾国岂大吏

秦宁看时,却是一名壮汉,背插金刀,便拱手道:“原来是‘金刀将’丁将军。”

那人也是淮西的一员骁将丁士良,一口金刀厉害,立下不少战功,却只是一名捉生虞侯,官阶不高。秦宁见丁士良又擒俘虏,笑道:“丁将军又立奇功,指日高升有望了。”

丁士良笑道:“不过为主公尽心做事,升官丁某是不指望了。”

秦宁道:“丁将军何出此言?你可是主公亲赐的‘金刀将’。”

丁士良道:“士为知己者死,吴主公对丁某的恩德丁某无时敢忘,丁某无家无口,孤身一人,升不升官对丁某毫无意义。”

秦宁笑道:“丁将军真是赤胆忠心,淮西栋梁。”

丁士良道:“栋梁那敢当,只有李祐将军才是淮西的栋梁之才。”押送俘虏回到军营。

秦宁望着不远处一个大树杈,心道:“赵师弟怎还没到淮西来?”

匆匆数月过去,淮西西路并无大的战斗,只有北路有些小败给官军。正月里,官军与河北成德又开了战,难以兼顾两路,淮西形势稍松。

秦宁更是没有机会立功,心中郁闷,这日与李祐闲坐时发了几句牢骚。李祐笑道:“秦师弟莫要着急,机会马上就到眼前。”

秦宁精神倍长,李祐道:“现在随唐邓节度使胆小怕事,随唐邓的官军最是稀松,听说皇帝要换人,派当年取西川的先锋高霞寓来。”

秦宁一听道:“那高霞寓听说是一代名将,极会韬略,是个劲敌。”

李祐笑道:“那高霞寓不过好看兵书,刚愎自用,是赵括马谡之才,若果然是他来,是我淮西的大幸。”

秦宁笑道:“师兄的韬略当世无人能敌,那高霞寓若来,必然是以卵击石。”

李祐道:“这就是秦兄弟立功的机会到了。”口中念叨“铁城”。

“铁城”是淮西西路军营文城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官军屡攻不破,得了“铁城”之名。李祐念叨“铁城”,一定又是图谋战事,李祐极善用兵,屡破官军,确实是淮西的一根支柱。

秦宁又到了营外,望着那大树杈,心中焦急道:“赵师弟何时才来?”

秦宁日日黄昏在营外练剑,闲时便与淮西将军结交,与驻守文城栅的吴将军等格外交好。他是关中人氏,天子脚下,那吴将军等生平不曾跨出淮西半步,对秦宁所言关中风貌帝都气象不免好奇。

淮西自安史乱后数十年自立割据,境内穷兵黩武。节度使吴元济为防大将造反,将各路将军的家眷扣押在蔡州,一有疑心,便诛杀全家,人人自危。

那吴将军与另一位陈将军和秦宁一般无家无口,也便有些牢骚敢发,三人尤其对那柳子野无功受禄十分不满,只那人是李祐的结义兄弟,三人才不曾与柳子野当面冲突。

这日柳子野回军营,他带兵出战却遭小败,陈吴等人自然言语有几分冷风热嘲。那柳子野年少孤傲,岂能忍气,当下便愤然到营外单挑。

陈吴二人本非江湖人物,剑术自然一般,那柳子野不过数招便将二人击败。

陈将军不忿,将秦宁拉来,秦宁心道:“这小子我平素正没机会教训他,今日借机出气,李祐那里自有吴将军解释。再说,我若打败这小子,李祐也要重新考虑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待到交手,秦宁才知是个硬手。那柳子野剑招奇险,凶狠凌厉,虽然不识秦宁长安铁剑门的剑招,却占据上风。

李祐正从外赶来,见状喝止。吴将军笑道:“李将军此来正好,柳将军与秦将军切磋剑术,令人大开眼界。”

李祐笑道:“原来义弟与秦师弟是以武会友,李某倒误会了。两位兄弟剑术高妙,正是我淮西之福。”

秦宁笑道:“柳兄原来身出名门,秦某佩服。”

柳子野却听得不大舒服,心道秦宁讥讽他出身名门,却投入淮西,冷笑道:“秦兄不也是关中子弟么?”

李祐见状,笑道:“二位兄弟皆是识时务的豪杰,淮西如今正是二位用武之地。秦师弟,你到淮西时日不短,却无多机会,是师兄的不是,现下正要委派你到文城栅协助吴将军,你可愿意?”

吴将军大喜:“秦兄能来,铁城更是如虎添翼。”秦宁与吴将军交好,自然欣喜。

李祐见柳子野愤懑,从腰间解下佩剑,赠与柳子野。

那是一柄宝剑,是李祐至爱之物,如今转赠柳子野,依旧有些厚此薄彼,秦宁刚刚几分欣喜,转眼变成冰凉。

转头看去,那大树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石头,秦宁欣喜心道:“赵师弟终于来了。”一时觉得与那柳子野的区区意气之争毫无意义了。

潼关路上,几位华山派弟子正在路边茶棚喝茶,一位道士便是韦玄中,边喝茶边道:“不知这次能否寻访到柳师弟。”在座还有袁聪与两名华山男弟子,一名女弟子。

一名华山男弟子道:“是啊,只知柳师兄是被一名壮汉扶了去,如今几个月了,再重的伤也好了,怎么我们在关中找了几个月都没消息。”

一名少年走过来笑道:“柳道兄若有不幸,必在关中,如今关中毫无讯息,反倒说明他平安,韦兄安心。”那人居然是唐宁。

东边一骑马奔来,扬起一片尘土。马上骑者咦的一声,勒住马头。

唐宁看时,原来也是学宫同窗,姓赵,只是他出身豪富,与唐宁一向疏远,两下无话,拱拱手别了。

袁聪见了唐宁,只轻轻的道:“唐公子来了。”唐宁原想与袁聪见面,那袁聪不是冷眼便是问东问西,哪知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倒是颇有礼数,居然性情大变。唐宁心中反不是滋味,却是希望见到从前天真无忌的袁聪,而不是面前这个斯文但压抑的袁聪,也拱手道:“袁姑娘好。”袁聪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开口。

韦玄中见状忙笑道:“唐兄请坐,你我数月未见,却想听一听别后你有何际遇。”他将话题岔开,自是为引袁聪莫去想不豫之事。

唐宁便向袁聪等人讲起其后如何在长安酒楼遇见老疯头及老叫花子,以及后来的遭遇。当时他受重伤,幸得汉水赵氏兄弟相救,送到磬玉山神医孙思邈的后人孙山人处。

唐宁受伤虽重,但施救得时,半年来在孙山人处,边养伤边习本草,日日上山采药,便以黄精葳蕤之类为食,如今大好,内力不退反大进,想到河洛找一找老叫花子。

一提及老疯头,袁聪不由自主向后一缩,那老疯头给她造成的惊吓至今难忘。那日老疯头在会中大打出手,继而又抓着袁聪狂奔,大约用力过猛,又抽搐起来,袁聪才得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