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第4/16页)

“你别急嘛,兔子受伤带箭而逃命,意哥是不甘心猎物走失而急追,双方都不会中止的,一定要等兔子血流多了,力竭倒地才能有个结果。”

“那么还可能跑多远出去呢?”

“这就很难说了,性子长的,三里五里也不一定。”

“意哥也能追下这么远吗?她的体力也支持不了呀!”

及老博士道:“在平时她也许体力不支,可是此刻情况不同,她一心只在追赶猎物,不但忘了路的远近,也忘了疲倦困乏,能追下多远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她的年纪轻、潜力厚,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谁也无法估计的。”

“这孩子也是的,也不怕别人着急,不声不响地就跑下去了。”

“也难怪她,我自己有过经验,年轻时,我为了追一头鹿,足足步行奔跑追下了四十余里,一直等到鹿力竭而倒地,我方感到疲倦,坐在那头鹿旁,累得再地无法举步了,足足又睡了一大觉,第二天才肩着死鹿走出来,家里都以为我失踪了,那时我母亲还在世,为我哭肿了眼睛,差一点就要上吊。”

及老博士一面回忆,一面解说着安慰她,指着目前那条路道:“我记得当初走的也是那条路,我射鹿的地方,也是发现野兔的地方,几年来,由于有人不断在这儿捕猎的缘故,像狐鹿之类较大的野兽,都已经稀少而绝迹了,只剩下一些山雉野兔……”

丁婉卿道:“老爷子,你说一路追下去有四十里?”

“可不是,那是我后来以归程计算的,从早上一直走到黄昏,脚下几乎没停,才走了回来,可是我跑着追鹿的时候,只跑了一个多时辰,两个时辰不到,后来想想都难以相信,而且去的时候,还是上山,此回来时难行一倍,不知不觉,一口气就硬拚上去了。”

“老爷子,那不是到了前面的那座深山里去了?”

“可不是嘛,远入深山,我躺下休息,到了半夜,听到虎啸猿啼,百兽嘶鸣之声,可把我给吓坏了,找了颗大树爬上去,一直等到天亮才敢下来。”

丁婉卿道:“老爷子,我不是问路的远近,也不是问你追下去多久,你不是说中间有一道悬崖,下临深谷,根本无法飞渡吗?那又怎么过去的?”

及老博士笑道:“你原来是说这个,可见你还真细心,事情是这样的,上面尽头虚有一处地方,那边相接很近,只有丈来宽,那头鹿负伤跳了过去,我也跟着一跃而过,当时毫不考虑,倒是回来的时候,我着实为难了半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才跳了回来,所以人在不知不觉中,常能发挥出惊人的体能与潜力。”

丁婉卿道:“意哥会不会也追了上去?”

“应该不会吧,那儿下去还有两三里呢。”

想想又道:“就算她能追到那里,也不会再过去了,兔子跳不了那么远,她也跳不过去的。”

两个人一面说着,一面找着,在地上草丛处又看见了一支箭插着,及老博士道:“你看,这是兔子停了下来,她在后面再补上一箭,结果没射中,兔子又躲,她又追,连箭都忘了检。把箭检了起来,旁边有一堆更多的血,及老博士笑道:“兔子跑跑停停,就是体力不支之状,也就差不多了,我相信在前面很快就找得到她。”

丁婉卿叫了几遍,可惜的只有空谷回音,却没有一点回答,及老博士也帮着叫两声才道:“也许是她已经累得连开口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丁婉卿急急道:“那怕是累死了,她也该回一声的。”

及老博士道:“也许是她听不见,我们这儿是逆风,声音传不远,又有树荫遮隔着,反正已经知道她从这儿上去的就不会有错了。”

丁婉卿道:“老爷子,我实在担心。”

及老博士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弄丢了不成,我只想到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她急着追赶受伤的兔子,脚底下不择路,绊着摔了一跤,跌昏了过去,所以才没听见我们的呼喊……”

丁婉卿道:“我也怕是有此可能,要是碰上尖石块上伤了那儿,人又昏迷不醒,血流不止,那可怎么办?”

及老博士道:“你别想得那么多事,这地上草丛那么厚,就是摔上一跤,也跟在地毡上跌一跤一样,那会伤着了。”

这话说着他自己也知道靠不住,如果不会伤着,跌昏的可能性也很小。

这两个人反正都是在一面着急、一面安慰对方而已,就这样一路寻找下去,居然也走了四五里,耳边听得水声潺潺,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丁婉卿道:“这还有河啊?”

“那条小比下有一条小涧,雨后就有流水,春秋的雨水较勤,所以才会有水,冬夏两季都是干干的。”

来到涧边,只见壁下深有数十丈了,急流滚滚,忽然两人都不约而同兴起了一个不祥之念--谭意哥会不会落下去了?

及老博士连连地道:“不会的,不会的。意哥这孩子又不是傻瓜,又没什么想不开的地方,不会往下跳的。”

说归说,他还是向上游找去,因为那儿有个最狭的地方,也是他当年越过去的地方,虽然不太可能,但仍要去看一看才死心。

到了那儿,两个人的心都往下一沉。

因为那个地方,不知道谁架了一道索桥,通向对岸,所谓索桥,不过是两根山并排,中间隔有尺许,横缚着一段尺多长的树枝,两岸的地下各打了两根地桩绑住了山。然后又在两岸,各选了一颗树在身上绑了一根麻绳,作为扶手之用。

这实在是最简便的吊桥了,没有胆子的人还不敢走过,可是现在扶手的绳子断成了两截,而桥身上的树枝也断了一根,临风摇晃着。

桥的构段上有一两根还有着血,那是兔子的血。

最让他们怵目惊心的是断去的一根桥枝上,还挂着一张弓,正是谭意哥用的那张。

两个人都呆住了,呆了半晌,丁婉卿哭了出来道:“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及老博士颓然地坐了下来道:“婉卿!别哭!别哭!意丫头未必见得就掉了下去。”

丁婉卿哽咽着道:“老爷子你别说那些使我宽心的话了,人是一定掉下去了,一定是横挡一断,她全身的重量都落到那根扶手的绳子上,吃不住重,才掉了下去,手里的弓才挂在断木上……”

这是合情合理的揣测,及老博士无话可说,想想道:“好在底下有水,就是掉了下去,也未必会死。”

“可是意哥又不会泅水。”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从十岁就把她带过来了,至少对她的情形有个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