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若是司马伦接受下来,就是真的想给皇帝一点颜色看看,争上一番了,他或有此心,现在还没有到时间。。

若是他退而不争,对他的威望则是一重打击,刚才出头来争,就成了虎头蛇尾。毫无意义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领导地位将受影响,他出头争时,那些亲王都表示了支持,多少也是一番表明立场之意,自己若一退就完了。

正在他十分为难时,绿珠开口了。

这个小女人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作为他们权利斗争的象征与争执点,娇媚一笑道:“陛下跟王爷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有争执呢?而且根本也用不着争,整个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呀!”

巧妙的一句话,解了司马伦的困境,使他如释重负地道:“绿珠,你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可争的?

再说,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跟皇帝争!”

赵王说了这话,皇帝若不再作表示,就是有意偏袒皇族了。

因此他笑笑道:“王爷,御妻。你们争来争会都是空的,绿珠是石尚书的宝贝,他既不得出让,也不会送给你们那一边的,倒是我们打扰半天,该走了。”

接待皇帝这种贵宾,自然无须客套。

他说要走:你也不能多留他一会儿。

倒是他临走前借石崇自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向两个人宣示,帝权是我的。不会给谁你们也争不去。

皇后固然明白这是适可而止的时候;赵主司马伦则无意作这种口舌的争执,反正他的态度也表示过了,彼此是一家人,只有互相帮助的份,不必叫别人占了便宜去。更暗示那些皇族亲王,王室一家,要大力支持他。

皇帝与皇后走了,石崇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喜欢权势,好争面子,而今天却风光十足,但是这种贵宾,倒是不欢迎常来。

尤其是宴会开始不久,皇帝就请他过来。倒是赐了他一个座儿,频频垂询,所问的内容全都是关于筵席上的。

例如这是一道什么菜啦?如何烹调啦?那是什么摆设啦?价值如何啦?他自然不能不回答。

便每报一次价值,皇后必咋舌叹道:“尚书真是豪华!

这些宝贝,哀家别说是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一连几次,石崇都只有哦着。

最后他忍不住回了一句:“娘娘可能是很久未曾归宁了,否则必将见识到许多希罕的东西。

刻下帝都之间,最大的一家就是王家,而国丈第则是贾氏之长,天下之最,均齐集于此。”

这等于是顶撞回去了,皇后自然很下不了台。

她的原意是想在皇帝面前,揭示一下石崇的奢华已逾于帝王,但没想到自己的母族也是同样的浮华。

皇后自然感到很没趣,连皇帝也讪然不是滋味。

但这场没趣是皇后已引来了,不能怪石崇无礼,于皇帝在私心之内,还感到很痛快。

他在深宫之内也感到贾氏一族的无形潜在压力,因为他们的势力太大了,大到已能左右朝廷的决策推行。贾氏再与王氏结合,压力更为强大了。

朝廷上重要的职务,贾氏一族着落不多占去了一半,王氏一族也极为可观。

皇帝在日感孤立之余,只有闷声不响。尽量地加重外姓的权力以为制衡,石崇就是其中的一个。

至于王浑,他虽也是王氏一族,但却不是他们的近支系族,更不是靠家族的力量而起来的。

所以,他在长安,是反王氏势力领导者,也是反贾氏势力的领导者。

王浑的强大,是得力于石崇的支持与扳倒了王恺。

王恺的身居相位,自然是王氏一族的族长,但是他自大好利又自私,再加上软弱与无甚魄力,连王家的子弟们都不大支持他。

所以他在找石崇的麻烦时,司马子明乘机联络了王浑,整掉了王恺,使王浑登居的相位。

皇帝提拔王浑,一则是因为王浑手中有实力,而且颇为可观。

再则也是因为他姓王,虽非直系,到底也是支族,他起来可以减低缓和王氏家族的反对,也增加了王氏与贾氏联合磨擦,王贾氏不致走得那么近。

皇帝的措施很正确,只是没有想到一件事——这件事表面上看来是全无影响,骨子里却对朝廷的权力斗争影响至巨——那就是司马子明之死。

石崇为了要得到绿珠,司马子明的权力日渐膨胀,怕自己会被司马子明取代而先下手为强,而且阴谋杀了司马子明。

如此一来,王浑与石崇的连结,因为少了一个最后的策划人与执行者,变得软弱而无力了。

皇帝的原意是想王浑能打击一下王氏家族的。

那知王浑一上台,还表现得颇为气势,等到石崇一回朝,反而没什么魄力了。

皇帝不明究里,心中未免失望,因此,才把自己的这些叔伯兄弟找了来,也是争权争得最热切的人。

帝室如果靠自己人来支持,那是饮鸩止渴,十分危险的事。

便是当夷族势力日张时,他不得已,多少也得作个准备,当权力分散时,皇帝知道只有多几个掌权的人,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因为握权的人,绝不肯轻易放手,也不肯屈居人下,当这些人互不相让时,皇帝才能控制他们。

今天,他一直在听皇后批评石崇奢侈、浮华、浪费,知道皇后犯了小心眼,看不过有人压倒了她的娘家。

所以只微笑不语,心中却希望石崇能反击一下的。

果然,石崇反击了,而且是很有力的一击。

皇后神色显得很不自然,皇帝脸上虽也摆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心中却实在得意至极。

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御妻,长安数望族,无能胜过你们贾家的,你却一个劲儿的夸说人家的好,那又是何苦来呢?

知道你家状况的,不会道你谦虚,反而说你小心眼儿,看不得人家有钱,不知道你家底子的,则徒见你家寒酸。

我们今天是来做客的,客人当然有客人的本份了,而且,你身为国母,尤不可失仪才是。”

这是当面训斥了,自然使皇后狠下不了台,顿时窘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她做梦也想不到皇帝会在她受窘之余,落井下石,再加上这一句话。

在这种情形下,她当然不能来个拂袖而退的,不管她母族的势力多大,帝室的尊严总是要维持的。

她如当众失仪,她娘家的人也无法支持她。

因此只有低下了头。

皇帝笑笑又道:“御妻,这不是朕不支持你,朕既为万民之尊。处事说话都要公平,是非尤当分明。”

卿家也是一样,有很多次,卿家当着巨子们也常批评朕的不是,朕还不是虚心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