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2/8页)

金紫燕连忙道:“别太相信一个歌妓的话,我们这一行唱起来好啊,可认真不得!”

燕青道:“等我发了财来替你赎身。”

金紫燕一笑道:“行啊,你知道我的身价多少吗?五千两黄金,除非你去当强盗,否则你永远也赚不了这么多的钱。”

燕青沉默不语,抱起她向门口走去。

那个老鸨儿奶奶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地跟着进到同堂打道:“燕儿,你喝醉了?”

金紫燕道:“是的,妈妈,燕爷为了我跟隆武镖局打了一架。”

金奶奶道:“我听说了,马公子派人来问过了。”

金紫燕忙道:“他作何表示?”

金奶奶道:“他问你是什么意思?”

金紫燕道:“我叫琴儿去告诉他了,燕爷是我比较谈得来的一个朋友,我要陪上他一夜,明天燕爷就要走了!”

金奶奶道:“燕爷明天就走吗?”

金紫燕道:“是的,而且永远不会再来了!”

金奶奶叹了一口气造:“那就好,燕爷,不是我这老婆子嘴碎,燕儿是我的心肝儿,我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并没有抬着她当摇钱树,我希望她有个好归宿,但你们不适合,你要是真喜欢她就该替她着想,让她找个好归宿。”

燕青想想道:“是的,大娘,我明天一早就走。”

金奶奶的扁嘴上流露了一丝笑容,取出一个小包道:“这个你拿回去。”

燕青道:“这是什么?”

金奶奶道:“是六十两银子,我知道您把身边的银子全做好事,身边已经一文莫名了,咳,年轻人总是冲动的,行事顾前不顾后,当然这是您的一片侠心,老身十分敬佩,但您明天上路,总不能饿肚子呀。”

燕青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金奶奶笑道:“您是燕儿的朋友,就别说这种见外的话,咱们虽下贱,可还不能要朋友付酒饭住宿钱。”

燕青还想开口,金奶奶又道:“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燕儿的身价您是知道的,要说该要付,您这点银子还不够打发琴儿的赏钱,既然是朋友,您就别这些让大家不痛快的事。”

燕青没想到这老妇人会说这样通情达理的话,一拱手道:“那就谢谢大娘了。”

金奶奶笑道:“燕爷,老婆子虽然爱钱,可是孤老一个,死了也不能打口金棺材躺着入土去,本来老身想送您一点,但想到您不会收的,所以只把您的六十两奉还,时间不早了,你们上楼聚聚吧,马公子那儿,琴儿也许说不清楚,老身再去一趟,不让他来打扰你们的最后一聚。”

金紧燕扑到她的怀里道:“妈妈,你真好,谢谢你了!”

金奶奶抚着她的头发道:“孩子!妈妈自小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不疼你疼谁?让你干这一行没办法,难得你交上一个知心的朋友,妈妈当然要成全你的。”

燕青却道:“大娘,您老人家去讲得通吗?”

金奶奶笑道:“马家在金陵势力虽大,却吓不倒我,讲不通就撒泼使赖,老婆子从二十岁就在秦淮河上混,还怕他一个后生小伙子?他老子没生他之前就跟我睡过同一张床上,他们要脸,老婆子可不要脸,谅这小子还不敢宰了我。”

燕青颇感动地道:“祸是我闯的,却连累大娘。”

金奶奶一笑道:“没什么,您是为了燕儿,老婆子只有感激,燕爷,金陵虽然不能久留,但您今天在秦淮河上拆了姓马的台,打了纪子平,到别处去就可以叫字号了。”

说着颤巍巍扶着拐杖走了。

金紫燕笑道:“燕青,上去吧,我妈出头了,天大的事也摆得平。”

燕青笑道:“是啊,真想不到!”

金紫燕似乎自觉失言,忙道:“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大娘这么热心。”

金紫燕吁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不相信她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那怎么会,我相信她一定办得了的。”

“哦,为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你说只要她出了头,天大的事能摆平下来。”

金紫燕道:“我说归我说,但你绝不是为了我的话才如此认为她。”

“那当然不是,我是江湖人,是从江湖的道理上推测!”

金紫燕道:“说给我听听。”

燕青笑道:“那还不简单吗,江湖上有句俗话,好汉怕光棍,光棍怕无赖,大娘豁出老脸,在他镖局里闹起来,马百平再也狠不起来了。”

金紫燕哼了一声道:“你忍心那样说她?”

燕青一叹道:“我对这位老大娘十分感激,但我说的是实话,她那么大的岁数,不凭这个,又凭什么去跟马百平理论呢?”

金紫燕伸出双臂,像泥一样地缠在他的身上,道:“燕青,我也知道这是事实,但你也该留点口德,我妈妈是为了我们去撒泼,你不能说她不要脸。”

燕青一叹道:“是的,我不该说这一个字,而且我更惭愧,照说应该我挺身而出的,但为了你,我不能给你添麻……”

金紫燕道:“我不会有麻烦,正如你所说,马百平也不会找事情找到我头上,只是我会伤心、会难过,因为你是为了我而跟人起冲突,你被人杀死了,我会终生不安。”

燕青道:“我说的麻烦也是把你心中的不安而言,我们萍水相逢,多少也算是一段缘份,我不敢自我陶醉说你会为我伤心,只好说给你添麻烦了。”

金紫燕一手戳上他的额角道:“你真没良心,金紫燕在秦淮卖唱几年了,但我这小楼上从来不让人一住三天过。”

燕青道:“我知道,住一天的人也少之又少。”

金紫燕轻叹道:“那就好,总算你知道我犯贱,这三天是我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日子,燕青,别虚掷了这一夜,好好爱我吧。”

燕青也轻叹道:“紫燕!我也不是个随便动心的男人,否则我就留在余杭上,林老头的七个姨太太个个都美得像天仙;西湖的湖娘也个个温柔多情。”

抱着金紫燕上了楼,两人倒进那一张罩着锦帐的绣榻,烛影摇红,秦淮之春移到楼上了。

当燕青醒来时,发现不仅日光照眼,而且床还在摇晃着,他以为又回到了秦淮的画肪,然而看看四周,金紫燕芳踪已沓,床也是一张硬板床。

那不是秦淮的画肪,坐起来推开舱的窗板。

他看见了一片荒凉的江岸,却望不见古金陵的石头城,血红的太阳,映着一天的彩霞。

然而另一边的天空,却已有淡淡的月亮。

他明白,这已是第二天的黄昏了。

却不知身在何处,船舱里有一张简陋的木桌。

桌上放着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囊,一个小小包袱,以及他化二十两银子买来的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