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阎王神医(第2/4页)

辛铁石大惊道:“六弟为何行此大礼?”

沙月雪目蕴热泪,嘶声道:“求求二师兄……给我一颗解药,救救我爹爹!”

辛铁石身子又是一震,呆呆道:“你爹爹已饮了井水?”

沙月雪垂涕道:“他老人家也上山来给师父贺喜,那知道……就只是一口茶……”

辛铁石叹了口气,极乐散的毒性猛烈之极,就算武林中人也抵受不起,何况沙老爹这样的寻常人呢?

沙月雪稚气的双目中充满了希冀,快速道:“只要二师兄给我一颗解药……”

但他的话语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辛铁石的脸上充满了歉疚与痛苦。

沙月雪一颗心坠了下去,但他仍不死心,急道:“二师兄,你会给我解药的,是不是?就一颗!”

辛铁石闭上眼睛,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沙月雪那失望的眼神。他很希望自己能有一篮子的解药,每个人都送上一颗,但是他没有!

他紧紧攥紧了拳头,却忽然发现,他无法说出“他没有”这三个字来!

谁会相信他呢?

沙月雪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他的脸渐渐由失望而转为愤怒,跟着便是歇斯底里地大吼道:“你连一颗解药都不肯给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你当作我的亲哥哥,我每次回家,都会把最好的礼物留给你,可你竟然连一颗解药都不给我?你……你还是人么?”

辛铁石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他牙关紧紧咬住,充满了对自己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

——究竟是什么样的阴谋,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地杀了他?

沙月雪越说越激动,他突然一声大吼,雪亮的银芒闪过,长剑倏然出鞘,化作一抹冷冽的月光,向辛铁石挥斩而下。

他此时狂怒出手,心中只充满了一个念头:杀了眼前这个人!

这个念头将他心中所有的杂念全部挤掉,无形之中,暗合了剑术的要义,剑芒才一出手,便轰然怒发暴涨,交织成一条乳白色的光晕,缭绕飞溅向辛铁石。

辛铁石大吃一惊,他霍然后退,那剑气光晕夹着浓重的嘶啸声,追袭而来,一直飞出两丈余远!辛铁石就觉脸上一冰,这道剑光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条两尺多长的伤痕,从脸颊一直延伸到胸膛之下!

他惊骇地看着沙月雪,沙月雪双目赤红,跟着又是一剑飙出。

辛铁石有心再退,但背后已然是江玉楼与阎王神医。就在他犹豫的片刻,阎王神医的手一偏,银刀已然刺破了江玉楼的血脉。

鲜血瞬间涌出,湮湿了本已血迹斑驳的狐裘。

辛铁石知道,自己已不能再退!

若是再退,只怕阎王神医的心神惊动,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差池,也会为江玉楼留下终身遗憾。

如果他不想江玉楼死,那他就必须舍弃。

舍弃他对九华一派的师徒之情,兄弟之义。

他能看着江玉楼死去么?

人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人。江玉楼可以为他而死,他为什么不能?

他不能让朋友牺牲在自身的利弊权衡中!

辛铁石深吸一口气,他的人突然跃出。

冷凛凛的剑光当空挥下,辛铁石就对着剑光冲了过去。但就在他窜近剑锋的瞬间,他的身子猛地一斜!他能感觉到那柄长剑就贴着他的身躯猛挥而下,只要他慢了那么片刻,他的身子就会被这柄剑一剖两半!

时机容不得他停顿,辛铁石身化一股轻烟,倏忽就飘到了段五的面前,夹手抓着他的脖子提起,跟着挥舞而出。

沙月雪一剑失手,大喝一声,翻身追袭而至,就见段五肥硕的身躯向自己长剑上撞了过来。他不由得一惊,急忙收剑,辛铁石运劲一挥,将段五向他掷了过去。

沙月雪虽在愤恨之中,但神智尚清,急忙接住了段五,就见辛铁石手中握着段五的鹿皮囊,喃喃道:“早闻江南霹雳堂火器天下第一,却不知道有什么稀奇的?”他倒提着鹿皮囊一阵摇晃,就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倒出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辛铁石微一沉吟,从地上捡起一个黑绢手帕,就见上面绣了几个小字:“九霆雷迅”。他打开时,就见其中包了几颗小小的黑色药丸,托在手里沉甸甸的。

辛铁石笑了笑,惨笑:“就让我来试试吧。”

此言一出,段五等几人脸色齐齐大变,狂叫道:“不可!万万不可!”

辛铁石哪里管他们?一扬手,一枚九霆雷迅向上飞去。

初出手也没觉得有什么奇处,但那药丸才撞在崖壁石头上,没来由地,众人就觉头上一黑,嘶啦一声细响,药丸中猛然拉出一道紫色的奇光,迅速幻成九朵拳头大的巨芒,倏然涨大起来。

就听霹雳一声暴响,尘烟弥漫,偌大的崖壁竟被炸下一块小山大的石头,向着众人当头砸了下来!

辛铁石也吓了一大跳,急忙后跃躲闪,只听天翻地覆的一声响,那大石深深嵌进了他面前的土中,将深谷牢牢封住。

沙月雪一声怒啸,远远道:“辛铁石!若我爹爹有个三长两短,走遍天涯海角,我必要杀了你!”

辛铁石苦笑,他猛然记起一事,急忙回头张望,就见江玉楼微笑着向他致意。

宽大的狐裘中,江玉楼的脸色依旧是那么苍白,但血迹斑驳的衣袖下,他纤长的手指正努力曲起,向辛铁石做了个手势。

这是他的右手,本来已被捏断琵琶骨的右手。

辛铁石一喜,急忙走上前来,笑道:“你终于醒来了!”

江玉楼叹道:“你这个朋友总算还有些良心,不枉我为你出头!”他一伸手,摸出了一个酒葫芦,笑道:“来一口?”说着,仰首一大口喝了下去,将酒葫芦递给辛铁石。

辛铁石苦笑道:“你可真是不知死活,骨头刚接好,就暴饮。”

但他也忍不住接了过来,也是仰首一大口灌下。烈酒宛如烈火自喉咙中烧灼而下,他郁闷的心气不由一阔,忍不住纵声长啸起来。

在这苍茫的深谷之中,这啸声是如此苍凉而无奈,仿佛一只离群的野兽,再也无法回到自己曾经的家园,只能发出长长的哀叹。

江玉楼默默听着他的啸声,叹道:“我经此大难,才知道人生实在不必太刻意,当饮酒便饮,醉生梦死不妨得过且过。”

阎王神医突然道:“醉生梦死还不是最高境界,要悟到生不如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江玉楼曳过狐裘来擦了擦唇边的酒渍,玩味道:“生不如死?这句话听来有些道理,就为之干一杯!”

阎王神医淡淡道:“可惜你们两人不是生不如死,而是马上就死。”

猛然就听空中传来几声嘹亮的鹰唳,辛铁石一惊抬头,就见谷顶上盘旋着几只九华飞鹰,正缓缓向这边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