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马祭(第2/4页)

世间再没有如此温和、悲悯、深邃、广博无涯的笑容了,一瞬之间,索南迦错猛然升起了一种圣洁的信仰。

——他仿佛看到了佛。

这力量、这笑容,就仿若佛陀忽然显身在这广阔的雪域上,来拯救他最虔诚的信徒。索南迦错忽然升起了一股膜拜的冲动。

三生影像发出了一阵尖锐而短促的啸音,倾尽全部的力量,向紫衣少年攻了过来!

他们已敏锐地发现,横在他们之前最大的障碍,不是索南迦错,而是这个紫衣少年!所以他们立即发出了最猛烈的一击!

三道灰影迅速舞动着,在刹那间恍惚合而为一,灰影更重,宛如垂天之翼,向紫衣少年卷了过来。

“少主人!”一位跟随在他身后的和装女子惊叫起来,想要冲过去抵挡,但紫衣少年的袍袖轻轻舞出,将她挡了回去。

这两人正是小晏与千利紫石。

历经重重劫难,他们终于还是来到了这座雪域神山之上。

入藏之时,小晏就与杨逸之分手,携着千利紫石,在茫茫雪原上寻找乐胜伦宫所在。他本想在这里找到最后的机缘,用另外一只青鸟的血,去解开身上的魔咒。然而,他刚刚得到乐胜伦宫的消息,就无意中踏入了这座胎藏曼荼罗阵。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世间为什么这么多的杀戮?而他为什么每次都要置身这杀戮之中。

他叹息一声,衣袖缓召,一大群紫蝶仿佛受了无形的号召,蹁跹而出,化为一团紫云,将最后一件法器层层包裹,虔诚的捧持在他面前。

一枚金刚铃带淡淡的青光,在虚空中微微颤抖着,仿佛神佛为众生淌下的一滴眼泪。

小晏接过法铃,向那道灰影迎了过去。

紫色的光芒大盛,化作一条紫色的长虹,卷天而出。

而在同时,索南迦错四人心中灵犀同动,他们不约而同地手拈法印,将手中的四件法器向三生影像飞了过去。

有小晏之助,这实在是杀三人的最好的时机!

恍惚之中,仿佛是有着神圣的天意一般,灰影散乱中,这八件法器,竟同时交击在一起!

幽冥岛绝学、三生秘术、藏边法印,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交击的一点上迸发,形成一道巨大的冲激,轰然怒发而出!

八人都是脸上变色,不约而同地想要放手,但他们却骇然发现,他们的手死死地粘在了法器上,再也不能挪动分毫。而他们的内力竟迅速地向法器上狂涌而去。

那迸发的光芒越来越强,向他们吞噬而来,化作一个巨大的光圈,将八人笼罩住,然后光芒徐徐绽开,化作八瓣舒展的曼荼罗花,越生越壮,越展越大,在圣湖之边盛开着。

八位足以操持法器的高手终于在无心中完全汇聚!

这神秘的胎藏曼荼罗阵,终于在巨力的撞击下,最终成型!

一道仿佛撼动天地的恐惧随之生成,宛如毒龙般轰然震响着,盘天而起,然后化作满天浩瀚的威压,向八人席卷而来。每一瓣光芒上,都腾起了一簇厉芒,聚合为一,赫然化为降魔杵状,向八人啸刺而下!

这是灭世的一击!

就连三生影像如此悍厉狂人,都忍不住骇然变色,惊恐地尖叫了起来。紫影一闪,小晏腾空而起,满天蝶影纷飞,向那降魔杵上迎了过去。

他的慈悲,让他不忍心任何人承受杀戮。

就在接触到降魔杵的一瞬间,那光芒忽然爆开,将他紫色的身影吞没。

盛世,轮回,记忆的残瓣在岁月的森拂下静静绽放,小晏忽然发觉自己宛如一个时光的过客,脑海就宛如这圣湖一般,忽然承载了人世所有的记忆……

胎藏曼荼罗阵,主内,主轮回,须弥芥子之地,蕴涵了千生万世的时光。传说此阵能让阵中之人入三世轮回,而入阵者一旦被轮回幻境迷惑,就将神形俱灭,永难解脱。

难道,眼前这一切,就是轮回的开始?

一天秋风侵芳草,数行青鹭度斜阳。

日之圣湖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溶金泻紫,连阵阵浮起水面的云脚,也被染上一层氤氲的七彩之华,流转变幻。

而圣湖岸边弯出一抹极其规整的弧度,一道青色的天然石桥,就从岸边一直向湖心延伸出去,石桥并不是很宽,最多能容二马并行,然而却长得惊人,宛如一条微隆的彩虹,几乎横贯了半个湖面。

石桥的尽头,是一根合抱粗的铁柱,上面毫无装饰,孤独的向天空耸立着,高足十丈有余。

相思就静静的依柱而立。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及地的白裙,长发披散到腰间。她的发际、群间都缀满了白色的鲜花,在晚照中被染成金色,晚风拂过,裙倨微动,真如风佩云裳,圣洁不可方物。

然而,她的身体却被一条极粗的铁索牢牢困缚在铁柱上。那条铁索通体赤红,宛如一条大的红蟒,缠绕着她纤细的躯体,让人觉得极不和谐,却有隐隐有一种残忍的美丽。

相思双目凝视着湖波,来时的恐惧已在暮色中渐渐散去,脸上只剩下夕阳淡淡的影子。

不远处落霞奔涌,湖面上神峰倒影,如一朵巨大的芙蓉,在清风中微微颤动。而隔着石桥,与铁柱遥遥相对的湖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用彩石垒起一个巨硕的高台。

刚才那马童一身红衣,就伏跪在高台的正中。他一手持鼓,一手持铃,双手交叉胸前,眼睛仰望着太阳,带着一种肃穆而敬畏的神色。

哗的一声轻响,一阵微风拂过草际,帝迦牵着那匹银色的檀华马,缓缓向岸边走来。

他换了一身长袍,白衣如雪,微卷的蓝发临风飞扬,身后背负的巨弓华光流转,透出一种肃穆的杀意,看上去似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圈耀眼的光晕之下,连四周正在降临的沉沉夜色,也为之退避。

或者,他就是世间光华的本源,所到之处,连天地万物,都要震慑、雌服于其脚下。

他来到草原的中心,煌煌日色,也黯淡了下去,四周一片寂静,连草虫、青鹭也没有了声息,似乎连最微小的生命,都被慑服,静静等候着神的命令。

檀华马突然向着东方一声嘶鸣。

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似乎极远,又似乎极近,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无一处是。瞬时,无数的白马宛如平空从地底升起,从南北西三面的地平线处涌出,潮水一般的向草原中心汇聚。

蹄声踢嗒,大地宛如受了惊吓,颤抖不止。而草地上的青鹭飞鸟,尽皆惊起,扑簌声中,满是落霞的天幕中瞬时盛开了一蓬蓬五色的花。

帝迦依旧站在原处,脸上淡淡的,似乎一切早在他掌握之中。而他身边的檀华马依旧嘶声鸣叫着,似乎在召唤这万千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