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十面埋伏 第七章 血战通天塔

正教武林,四雄四强。

武林门户何止千万,然以正教八派最为著名,“四雄”分为少林、武当、昆仑、华山,“四强”则为九华、崆峒、点苍、峨眉。天下四大宗师,三人出身八派,足见四雄四强领袖群伦,地位非凡。

只是奸臣独大,正教武林未必全受制约。景泰三十一年初,宁不凡退隐,景泰三十二年底,卓凌昭战死京城,昆仑、华山两派首脑分与奸臣反目疏远,从此江充对八大门派心生猜疑,再不愿加以重用,四雄四强不复往日风采。

朝廷育养天下万民,王座之下能人无数,岂华山之倾、昆仑之覆便能折损天威?

王镇天下,抚远四大家!

景泰十四年,朝廷敉平怒苍,当今圣上感念群臣功劳,除赏赐正道门户以外,另以爵位追赠死伤惨重的四大家族,太史列册如下:

“山东宋神刀、淮西高天将、河北祝铁枪、岭南赵醒狮。”

忠烈英魂,灵位供于宗庙,受后世万民景仰。

四家功臣侥幸未死者,皆封百里侯,另赏千亩良田,免子孙赋役,赴省县衙门赐坐。

今番怒苍再起,江充急急传书四家后人,祝家庄、天将府已然卷入战火,抚远四家是否联手出征,自然备受瞩目。

大风起兮云飞扬,或许四方猛士重出江湖之日,已在不远……

怒苍群英深夜赶路,直往祝家庄而去,众人想起正教好手必然云集,己方只秦仲海、项天寿、言二娘、陶清、常雪恨等五名好手。除秦项二人之外,其余诸人武艺有限,若与对方宗主过招,怕连一柱香也撑不过去,众人想起局面为难,心下不免惴惴。

路上问起祝家庄的来历,项天寿道:“将军久在朝廷,当知‘河北祝铁枪’的名头。当年神鬼亭大战,四大家族联手征讨,祝家三兄弟自也奉命出手。不意祝家大哥、二哥都已战死,只小弟祝弘一人逃脱大难。前些日子听止观大师说道,这祝弘心中郁闷,回家不过两年便已自杀,仅留孙儿祝康一条血脉。祝老夫人伤心之余,索性迁居陕北,不再涉足江湖。”

秦仲海叹了口气,心道:“当年朝廷与爹爹激战,兵凶战危,双方死伤都极惨重。”

想起日后山寨要雄距天下,不知得杀死多少英雄豪杰,到时旧友牵涉进来,自己可没退路走了。秦仲海想着想,不免有些烦闷。言二娘知道他的心思,当下挨了过来,附耳道:“你莫要烦心,你那些朋友多是正直之辈,不会与咱们交手的。”

但愿如二娘金口,若得如此,那是万事不愁了。秦仲海轻叹一声,只是沉默不语。

行出十里,已至破晓时分。盛夏黎明早,寅牌天光已现,但见道上行人渐多,这批人脚程颇速,显是身怀武功。秦仲海不愿与武林人物朝相,便率众躲入长草丛中,等他们行过再说。

群英缩身观看,半个时辰过去,已过百来行人。这些人个个携刀执剑,服色不一,看来各有统属。众人心下暗自忌惮,已知祝家庄的约会非同小可,若想救出青衣秀士,恐怕难上加难。

曙曦晓雾中,忽见道上一名老者快步行来,这人眉蹙脸沉,身形矮小,两旁行人见了他,却都慌忙让道,神态甚是恭敬。秦仲海心下一凛,忙问道:“项堂主可识得这老人?”

项天寿见了这人的身影,身躯竟是微微一颤:“连高天威也来了,四大家族可别再次联手,那情势就有些麻烦了。”

常雪恨伏在两人中间,听了这话,却丝毫不显得怕。只听他嘻嘻一笑,道:“项老哥啊,什么天将府地藏府的,咱们双龙寨上个月过去闹场,打得他们灰头土脸,你未免太胆小啦。”

项天寿却不反驳,低声只道:“但愿如你所说,敌人不堪一击,能让我们全身而退。”

项天寿行事稳重,此时这般说话,情势必然紧张,常雪恨哼了一声,虽然装得漫不经心,却也暗暗留上了神。

又过小半个时辰,路上已无行人过来,众人从草丛穿出。秦仲海见局面不利,此役敌众我寡,须以奇兵制胜,沉吟便道:“陶兄弟、二娘,你们一会儿别进庄里,烦请你两位到城郊准备百匹快马,在城南三里外相候。”陶清吃了一惊,道:“百匹马?为何要这么多?”

秦仲海沉声道:“一会儿咱们若能救人出来,大批追兵必然出门追杀,百匹快马分八方逃窜,或能略分敌众。”陶清听他言出有理,赶忙答应了。言二娘却走到秦仲海面前,两人四手交握,只怔怔地望着他。

秦仲海知道她担忧自己,当下环住她的纤腰,柔声道:“二娘莫要害怕。八大派虽然人多势众,但他们死了个卓凌昭,那宁不凡又已退隐,好手尽去,余下崆峒、点苍、峨眉那帮人没啥本领,看你老公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要他们这伙贼自讨没趣。”

言二娘听他说笑,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她握住秦仲海的大手,轻声道:“仲海……仲海……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能传讯给我。”

秦仲海在她脸上亲了亲,将她一把抱入怀中,微笑道:“我秦仲海出马打仗,一向都能活着回家。别担忧,我不是小吕布,绝不会一去不回。”

言二娘叹了口气,她原本甚是腼腆,但此刻众目睽睽下给秦仲海抱住,却无不适之感。她闭上了眼,倚倒怀中,彷佛两人再不亲昵温存,此后便再无机会了。

秦仲海抚摸她的秀发,心中隐隐生出烦闷之感。适才他提了峨眉、点苍、崆峒这些门派,却独独漏去少林二字不提,自不想二娘替自己忧虑。

此番硬战,倘天绝神僧率众亲赴祝家庄,与那四大家族联手围攻,恐怕自己这条命也难保住了。

秦仲海吩咐下去,要言二娘、陶清安排退路,余下三人遮掩本来面貌,一路缓缓行去,不久便至祝家庄。众人停下脚来,从道上远眺庄内,黎明时分,但见庄院四角灯笼尚未熄灭,晨烟灯晕,更显出祝家的阔气来。

走近百尺,已听人声喧哗,门口人潮络绎不绝,看来足有数百之谱。秦仲海嘿嘿冷笑,道:“他妈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倘若今日是青衣秀士的寿宴,恐怕来的人连一半也不到了。”这话虽然难听,却也是实情无疑,九华山富可敌国,寻常武林人物早已眼红,此时有现成便宜可拣,如何不来凑这个热闹?适才那谢七远从江南赶来,便是其中之一了。所谓人情冷暖,总到寒冬时才尝得出滋味。

秦仲海四下看了一阵,见庄外每隔三丈便放一只水缸,里头盛满了水,这陈设与京城一模一样,料知陕北天干物躁,这些水缸专防祝融之灾,以备不急之需。秦仲海心生一计,吩咐常雪恨道:“常兄弟,你一会儿溜到庄里后院,等我讯号一起,便向马房、主宅下手纵火。火头越狠越好。”常雪恨大喜,知道他要趁乱救人,当下嘿嘿一笑,道:“放心吧。杀人放火这档子事,找九命疯子就对了。看我不烧几只烤乳猪出来,便跟他妈的祝老龟姓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