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镇国铁卫 第四章 共饮(第4/7页)

江翼苦笑不已,北京政变再起,新旧皇帝轮替之际,天下军马定成无头苍蝇,届时拥护旧帝的、转投新皇的,一株株墙头草必是随风乱舞,不知有多少无耻戏码等着上演。趁着国家大乱,秦仲海诱之以利,威之以势,必能一举掌控大批部众,到时怒苍山实力岂止大了一倍,恐怕还能与朝廷一较短长了。

青衣秀士淡淡地道:“江提督,倘若朝廷这几日全力进攻,怒苍山纵使得胜,也要元气大伤。到时贵我双方两败俱伤,坐等强敌过来收拾残局,阁下非但要死无葬身之地,恐怕连令侄探花郎也要一并送命。那又是何苦?”

江翼情知如此,这十路军马中,就只江系部众无法见容于武英,也难怪怒苍豪杰专程找上自己,原来便是要他效忠投诚,也好来个里应外合。他吞了口唾沫,将面前茶杯一饮而尽,喘道:“你们……你们要我拖延七日不发兵,这事有点难处。实不相瞒,在下如今权柄不在,帅营里很难说得上话……”

话声未毕,只听秦仲海嘿嘿冷笑,他举掌向天,轻轻抛了抛,只见一方印石在他掌中上下跳动,看那篆文,竟是那引得皇帝眼红发狂的“正统之宝”!

江翼张大了嘴,喃喃地道:“你……你要把玉玺交给我?”秦仲海微笑道:“玉玺不过是块死石头,只傻子才会牢牢抱在手里。这等惹祸的不祥物,咱留之何用?”

江翼大喜过望,此行出征,一半是为“正统之宝”而来。众将心中所系,便是替皇帝夺回传国玉玺,只要能把东西送入帅营,不世奇功在前,那怒苍打与不打,便不是这般要紧。他微微颔首,道:“有了玉玺,这事说来成了一半……”

众人奇道:“成了一半?”江翼沉吟半晌,道:“要拖住朝廷军马,还有点小难处,不知几位能否相帮?”青衣秀士淡淡地道:“但叫力之所及,必定照办。”

江翼咳了一声,道:“几日之前,一名短须男子保着婴儿玉玺投上怒苍,此事高家两名门人亲眼所见,现下消息也已传开,我问过胡媚儿,她也说确有此事……诸位,那小小婴孩是柳昂天的小公子吧?”

众人面色微微一变,并无一人回话。过得半晌,秦仲海森然道:“你有话直说。”江翼道:“皇上疑心柳昂天涉及不法,早已下旨通缉柳家满门,那长子云风被捕,几名女儿也都给下监,却独独漏了最小的一个,永定河里也没捞到尸身……”秦仲海全身发冷,当下以手掩面,咬牙道:“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江翼低声道:“北京传来的谕旨,要咱们抓回柳家余孽。”

此言一出,登如五雷轰顶,只让众人作声不得。江翼又道:“诸位要拖延局面,便须把人交出,那婴孩与那男子……咳……两个都要。”他见秦仲海咬牙切齿,目光极见凶暴,忙道:“这事有难处么?”青衣秀士与止观、石刚互望一眼,三人不约而同,齐声轻叹,那秦仲海则是怔怔不语。止观向来心细,忙问道:“等会儿,你们查出那短须男子的身分了么?”

江翼摇头道:“这倒没有,胡媚儿说她不认得那人。也许是石凭、也许是黄应,也许是卢云。”众人听得此言,多少定下,想来事情还有转机。江翼见众人面色铁青,忙道:“到底如何?你们能交出人么?”

青衣秀士拍了拍江翼的肩头,低声道:“你给咱们一日夜的时光,明晚此时,我们会把三样东西带到。”江翼颔首道:“如此就好。你们可得快些……这几日陈锣山那混帐催得好急,硬要我差人抢攻……我今夜还差点与他打杀起来……”

在江翼的唠叨之中,秦仲海已然转身离去。他身法好快,只在营帐门口轻轻一点,便已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他如此身法,无愧“百万军中擒上将首级”之号,当真是世之熊虎。

※※※

却说那夜言二娘等人星夜保着卢云上山,还没过牌楼,卢云便已晕死过去。众人吃惊之下,赶忙替他诊伤,才知卢云早已挨了萨魔两脚,身上受了内伤,加上他连日奔波,饱受惊吓,早已憔悴不堪。此时医术第一的青衣秀士还在路上,众人寻了几味寻常伤药,喂着卢云吃了,之后便将他送入客房,让他自行休憩。

次日清晨,已是九月十四,卢云未至黎明,便已睁眼,这回转醒过来,颇感神清气爽。他身上虽有轻伤,但好好歇息了一夜,体力已然尽复。抬眼看去,只见桌面坠满烛蜡,光晕影摇,虽在清晨间,烛火兀自未熄。桌上另摆着几色点心,想来怒苍众人怕他夜间腹饥,这才着意准备。卢云微微一笑,心道:“大家待我如此客气,可把我当外人了。”

他行到桌边,吹熄了烛火,跟着取过外衣,缓缓着穿。陆孤瞻是授业恩人,秦仲海则是知交好友,卢云此时满腔心事,只想与故人来说,只是还在大清早,人家未必起身了。他怔怔坐下,眼看自己的包袱与长剑都置在几上,当下伸手取过,自将包袱解开。

打开了包袱,第一眼便见到那本无字古册。这本书由京城携来怒苍,却始终不明来历。卢云打了个哈欠,随手翻了翻,忽然之间,只见书页青璘璘,竟似有什么图示字样闪过。卢云微感诧异,赶忙揉眼再瞧,那磷光却已消逝不见,书页一如平常,仍是无字天书的模样。

此时心烦意乱,虽说书本有些古怪,却也没心思多理会。他将册子塞回去,正要翻出银票,忽然包袱里落下一根长发,卢云茫然间取起去看,那发丝柔细滑顺,却是顾倩兮的秀发。

卢云轻抚秀发,眼角已然含泪。两人别离已近一月,不知佳人是否安然无恙。他轻轻吻着那发丝,只觉发稍隐隐有着一股香气,却是顾倩兮身上的体香。从扬州到北京,从北京到长洲,两人相爱至深。卢云再也忍耐不住,想起这些时日的种种苦痛,泪水一滴滴的坠落下来。他低头哭了许久,当下撕开了枕头套,将那发丝包入布里,珍而重之地收入腰囊。自己孤身流落他乡,不知何时方能返回北京,说来这根唯一仅有的秀发,包藏了无限回忆。

卢云擦抹了泪水,再往包袱里搜索,这回却没找到那块方印。卢云咦了一声,不知传国玉玺好端端的,却掉到哪儿去了。他站起身来,反覆搜索床上地下,将棉被抖开察看,只是找了良久,却都不见玉玺的踪影。

卢云满心诧异,心道:“难道我与萨魔激战时上下窜跃,不慎遗落这东西了么?”回思那时情景,自己明明死抓着玉玺,这才引得胡媚儿、高家将这一干人追来,怎会忽尔不见?他越想越是纳闷,有心找言二娘、小吕布等人问个明白,当下走向门口,便要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