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鸟 第二回 英雄会(第2/3页)

戴着哭脸那人道:“只可惜这地方没有什么好东西可奉敬两位。”

这句话刚说完,乱坟后面已走出两个人来,身上也穿着件黑袍子,脸上也戴着诡秘的面具。

两人手里竟抬着口棺材。

这口棺材大得多了,两个黑衣人将棺材抬到他们四个人中间,躬身行礼,又转身走入乱坟里。

仿佛本就是从荒坟里走出来的。

戴着哭脸那人又伸手向这口棺材一指,道:“请。”

胡铁花道:“请?请什么?”

戴着哭脸的人道:“请吃。”

胡铁花怔了怔,大笑道:“两位难道要请我吃死人么?”

戴着哭脸的人冷冷道:“到了这地方,不吃死人吃什么?”

胡铁花又怔了怔,格格笑道:“有趣有趣,实在有趣极了。”

他笑声忽然停住,只见戴着笑脸的人竟已将手伸进棺材,“喀哧”一声,像是拗断了一样东西。

等到他手伸出来时,已拿着条血淋淋的膀子,他将面具向上一掀,“喀哧”一声,将这膀子咬下了一大块,大笑道:“请请请,这人死了没多久,还新鲜得很。”

他一面笑,一面嚼,鲜血沿着嘴角往下直流。

胡铁花又是吃惊,又是恶心,大怒道:“你们究竟……”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楚留香竟也将手伸进棺材去,“喀哧”一声,也拗下条血淋淋的膀子。

接着,又是“喀哧”一声,他竟也将这条膀子咬下了一大块,只见鲜血也沿着嘴角往下直流。

胡铁花瞧得全身汗毛直竖,忽然跳起来,大喝道:“楚留香,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吃死人了?”

楚留香笑道:“这人果然新鲜得很,滋味好极了,你也尝一块吧!”

胡铁花又惊又怒,正不知该怎么办,那两个黑衣人忽然大笑起来,戴着哭脸的人竟银铃般笑道:“我早就知道这骗不过楚香帅的。”

笑声中,四面忽然挑起了数十盏灯笼,将一片荒坟照耀得亮如白昼,胡铁花这才看清楚,那条“血淋淋的膀子”竟只不过是一段上面浇着红糖汁的白藕,在这阴森森的坟堆旁,冷凄凄的月光下,虽骗过了胡铁花的眼睛,却还是没有骗过楚留香的。

胡铁花张口结舌,拼命揉着鼻子,道:“这……这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戴着笑脸的人将面具摘了下来,大笑道:“小弟实在荒唐,但望胡兄恕罪。”

这人眉清目秀,竟是他新交的朋友李玉函。

戴着哭脸的人自然就是柳无眉了。

胡铁花又跳了起来,大笑道:“有趣有趣,这真的有趣极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遇着如此有趣的事,你们两人实在有两下子。”

柳无眉嫣然道:“我知道两位一定被那些恶客纠缠得无法脱身,所以才想出这法子来,让两位解解闷,开开心。”

胡铁花拊掌道:“妙极妙极,这法子实在是妙绝天下,妙绝古今,除了嫂夫人,只怕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出这法子来。”

李玉函笑道:“但她无论想得多妙,却还是瞒不过楚兄的。”

胡铁花悠然笑道:“他的确生了双利眼,可是我并不羡慕他,因为这样他反而会少了许多乐趣,永远都不会像我这么样开心。”

棺材里不但有藕,还有新橙、鲜菱、甜瓜、香果,这对于胡铁花和楚留香已塞满了太多酒肉的肠胃说来,实在再也合适不过了,何况,这些水果虽非珍贵之物,但在这种地方、这种季节,却只怕比雀舌熊掌还要珍贵,由此可见,主人非但又体贴、又周到,而且还慷慨得很。

胡铁花举酒大笑道:“我生平虽然做过不少荒唐事,但坐在坟场里的棺材上喝酒,这倒真还是生平第一次。”

李玉函赶紧的道:“胡兄是否觉得有些不快?”

胡铁花道:“不快?我简直觉得愉快极了,和这地方一比,客栈里那间小屋子简直就闷得像棺材,和贤夫妇一比,那些大镖客简直就像是一群活鬼。”

柳无眉失笑道:“那时我虽戴着哭脸,但听见你替那位大镖客改的外号,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道:“早知嫂夫人也听得见,那句话我就不敢说出来了。”

楚留香忽然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当今武林有三大世家,其历史之悠久,名声之响亮,俱不在三大帮、七大派之下,而且每一家都有世代相传的武功秘笈,足以与少林的罗汉神拳、武当的两仪剑法分庭抗礼,只不过这三家门下子弟,俱都谨守家规,极少在江湖间走动而已。”

他忽然谈论起当今的武林大势来,别人也不知该如何插口,只有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楚留香又道:“近数十年来,这三大武林世家,更是人才辈出,他们虽不常在江湖走动,但神龙偶现,所做所为,必是足以震惊天下的大事,譬如说……”

胡铁花忍不住插口道:“譬如说,‘南宫世家’的南宫平,昔年就曾在一夜之间,扫平太行十八寨,而令横行天下四十年的太行贼寇,从此一蹶不振。”

楚留香微笑道:“这已是五十年前的旧事了,昔年风采翩翩的南宫公子,也已在十年前便羽化登仙,近二三十年来……”

胡铁花又忍不住插口道:“近二三十年来,最轰动武林的大事,就是‘拥翠山庄’的李观鱼李老前辈,他在剑池的试剑石边,柬邀天下三十一位最著名的剑客,煮茶试剑,而李老前辈却以一口古鱼肠剑,九九八十一手凌风剑法,令三十一位名剑客都心悦诚服,推为天下第一剑客。”

楚留香拊掌道:“不错,这三大世家武功,虽然各有千秋,但近三十年来,却还是要以姑苏海碧山,‘拥翠山庄’为其中翘楚。”

他微微一笑,忽然转向李玉函,微笑着道:“李兄少年英俊,武功之高,更是江湖少见,若是在下猜得不错,想必定是‘拥翠山庄’的门下子弟。”

李玉函道:“惭愧,小弟不学无术,委实辜负了家门旧誉。”

楚留香道:“李兄太谦了,不知李兄和李观鱼李老前辈如何称呼?”

李玉函肃然道:“正是家父。”

胡铁花早已听得眉飞色舞,忍不住拍手大笑道:“难怪贤伉俪风采如此照人,武林世家的子弟,果然是不同凡俗。”

李玉函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非但‘拥翠山庄’的名誉,早已被我这种不肖子弟败坏,就连家父也久不敢再自居为天下第一剑客。”

他不等楚留香和胡铁花说话,抢着又道:“昔日在剑池旁陆羽茶亭中煮茶试剑的前辈剑客们,至今多已凋零,但江湖中的后起剑客,却多胜前人,据家父看来,当今天下的名家高手,单以剑法而论,就要数薛衣人薛大侠为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