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钩赌坊 第九回 再见冰河(第2/6页)

这两句话她轻轻的说出来,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幽怨和伤感。

陆小凤又不禁叹息,缓缓道:“也许我早就该走了的。”

陈静静勉强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这里的主人,今天中午,我替你们饯行,你们一定要赏光!”

楚楚抢先道:“他一定会去的,我一定不会去。”

陈静静道:“为什么?”

楚楚道:“因为你的酒莱里面一定还有很多醋,醋若吃得太多,我就会胃疼!”

她也叹了口气,用眼角瞟着陆小凤:“不但胃疼,心也会痛,所以还是不去的好!”

一回到天长酒楼,陆小凤倒头就睡,一睡就睡得很熟。

但是他已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还不到两个时辰,他果然醒了。

他身体里就好像装了个可以定时响动的铃铛,要它在什么时候响,它就会什么时候响——其实每个人潜意识中都有这么样一个铃铛的,只不过他的特别灵敏准确。

他张开眼睛的时候,楚楚正在门口看着他:“我已经等了你很久!”

陆小凤揉揉眼睛,道:“等我干什么?”

楚楚道:“等着向你辞行!”

陆小凤道:“辞行?你现在就要走?”

楚楚淡淡道:“你既然已找到罗刹牌,我就算还清了你的债了,你想去喝酒,我却不想吃醋,还不走干什么?”

她不等陆小凤开口,又问道:“我只不过有点奇怪,你跟她怎么会忽然变得那么熟的?而且看来还一定有一手!”

陆小凤笑了,道:“这原因很简单,只因为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她是个正常的女人!”

楚楚道:“我呢?我难道不是女人?我难道不正常?”

陆小凤道:“你也很正常,只可惜太正常了一点!”

楚楚盯着他,忽然冲过去,掀开他的棉被,压在他身上。

陆小凤道:“你又想干什么?”

楚楚道:“我只不过告诉你,只要我愿意,她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而且比她做得更好!”

她火热的胴体不停的在他身上扭动摩擦,咬着他的耳朵,喘息着道:“我本来已经愿意了,你却不要,现在你是不是已开始后悔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也不能不承认,这女孩子实在是个可以迷死人的小妖怪。

楚楚却已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大声道:“那么你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的后悔吧。”

陆小凤并没有在床上躺多久,因为楚楚刚走,陈静静就来了,她还带了两个小小的酒杯和一壶酒,微笑着道:“那位喜欢吃醋,又怕胃疼的姑娘,为什么先走?”

陆小凤苦笑道:“因为她若再不走,我的头就会比她的胃更疼。”

陈静静嫣然道:“她走了最好,我已经把那边的赌坊结束,本就想到你这里来的!”

陆小凤笑道:“可惜你带来的酒只够让我漱漱口。”

陈静静柔声道:“酒不在多,只要有真心诚意,一杯岂非已足够?”

陆小凤道:“好,你倒,我喝!”

陈静静慢慢的倒了两杯酒,幽幽的说道:“我敬你一杯,为你饯行,祝你一路顺风,你也敬我一杯,为我饯行,从此我们就各自西东!”

陆小凤说:“你也要走?”

陈静静叹了口气,道:“我们是五个人来的,现在已只剩下我一个,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陆小凤道:“你——你准备到哪里去?”

陈静静道:“我有地方去!”

陆小凤道:“既然我们都要走,为什么不能一起走?”

陈静静勉强笑了笑,道:“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带我走,也知道你身边的女人一定很多,女人没有一个不吃醋的,我也是女人,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却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就慢慢的放下酒杯,慢慢的、转过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她没有回头,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就永远没法子走了。

陆小凤也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走出去,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喝下一杯苦酒。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道:“恭喜你,你总算大功告成了!”

声音苍老,来的当然是岁寒三友。

陆小凤还没有看见他们的人,就先看见了他们的手。

“拿来!”孤松老人还没有走进门,就已伸出手:“你把东西拿出来,就可以走了,我们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陆小凤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只是咧着嘴看着他们傻笑。

孤松老人沉下脸道:“我说的话你不懂?”

陆小凤道:“我懂!”

孤松老人道:“罗刹牌呢?”

陆小凤道:“不见了!”

孤松老人耸然变色,厉声道:“你说什么?”

陆小凤还在笑:“你说的话我懂,我说的话你不懂?”

孤松老人道:“难道罗刹牌不在你身上?”

陆小凤道:“本来是在的!”

孤松老人道:“现在呢?”

陆小凤道:“现在已经被人偷走了!”

孤松老人道:“被谁偷走了?”

陆小凤道:“被一个刚才压在我身上打滚的人。”

孤松老人道:“就是你带来的那个女人?”

陆小凤道:“当然是女人,若是男人压在我身上打滚,我早已晕了过去!”

孤松老人怒道:“你明知她偷走了你的罗刹牌,还让她走?”

陆小凤道:“我一定要让她走。”

孤松老人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她偷走的那块罗刹牌是假的!”

寒冷的风,灰黯的穹苍,积雪的道路,一个孤独的女人,骑着一匹瘦弱的小毛驴,远处隐约有凄凉的羌笛声传来,大地却阴瞑无语。

她的人已在天涯,她的心更远在天外。

“寂寞的人生,漫长的旅程,望不断的天涯路,何处是归途?……”

她走得很慢,既然连归途在何处都不知道,又何必急着赶路?

忽然间,岔路上有辆大车驶过来,赶车的大汉头戴皮帽,手挥长鞭赶过她身旁时居然对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么一笑又何妨?

赶车的大汉忽然问道:“姑娘你冷不冷?”

陈静静道:“冷!”

赶车的大汉道:“坐在车子里,就不冷了!”

陈静静道:“我知道!”

赶车的大汉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上车?”

陈静静想了想,慢慢的下了毛驴,车也已停下——既然连油锅都下去过,上车又何妨?

赶车的大汉看着她上了他的马车,忽然挥起长鞭,一鞭子抽在毛驴后股上。

毛驴负痛,箭一般窜出去,落荒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