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11 三军辟易之卷 第二十五章 攻守(1)(第2/3页)



陆渐一招毙了金勾镰,忽惊忽喜,恍如梦幻,斜眼一瞧,樊玉谦、铜瓜锤正死死盯着自己,脸色煞白,眼中流露出畏惧之色。

陆渐吸一口气,有意做出凶狠神情,一抖手中巨镰,厉声道:“谁再上来?”樊玉谦生平所恃,唯有枪法,长枪一失,顿时六神无主;铜瓜锤纵然凶悍,丢了铜锤,也觉气短;两人对视一眼,蓦地转过身子,拔腿便跑。

这一着倒是出乎陆渐意料,正想追与不追,忽听倭军哄然欢呼,转眼望去,倭人旗帜,赫然插上外郭。陆渐大吃一惊,猛然想起谷缜说过“谁得外郭,谁是赢家”,心头一急,纵身掠出,直奔外郭。

才奔数步,忽听一阵锣响,五轻一重,连响三通,城头倭军应着锣声,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敢情这锣声正是退兵号令,倭寇浴血苦战,好容易登上外郭,忽被召回,端的悲愤莫名,只恨纪律森严,上方有令,莫敢不从,无奈含恨拔旗,退下城来。

谁知才退半途,鼓声又起,三轻一重,却是进击号令。众倭人莫名其妙,纷纷刹住退势,东瞧西看,又奔城头。不料才冲上去,锣声再响,众倭人不辨真伪,复又转身下城。谁知鼓声又起,催促前进,但方要前进,锣声又作。只听咚咚咚,当当当,此起彼落,数千倭人如没头苍蝇,忽而奔上,忽而跑下,晕头转向,气喘吁吁,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陆渐心中奇怪极了,忍不住停下步子,游目四顾,蓦地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倭寇手提铜锣,腰挎战鼓,在阵里东一钻,西一钻,虽是倭人装束,一对大耳朵却不老实,从头盔里挣将出来,左右招摇。陆渐虽处铁血战场,见这情形,也是莞尔。

这“倭寇”不是别人,正是“听几”薛耳,他善听音律,过耳不忘,听见倭军进退号令,便牢记在心,偷换了倭袍,提了锣鼓,混入倭人阵中。

兵法有云:“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金为铜锣之类,鼓为战鼓,古人用兵,擂鼓为进,鸣金为退。又道:“夜战多火鼓。”夜战时,无法看见旌旗,鼓锣好比军队耳目,但被薛耳如此一闹,倭军可说眼花耳聋,看不清,听不明,进退失据,丑态百出。

倭人也发觉出了奸细,只气得哇哇大叫,纷纷舞刀弄枪,围将上来。

薛耳虽善听音,武功却是平平,“丧心木鱼”又被陆渐所毁,此时眼见敌人四来,顿然乱了方寸,向着内城飞奔,边跑边叫:“凝儿救我,凝儿救我……”跑了几步,忽被尸体绊了一跤,扑地便到。三名倭人纵身抢到,恶狠狠挥刀劈下。

刀至半空,忽有一缕白光闪过,挂住刀身,那钢刀被带得一偏,贴着谷缜鼻尖,当地砍在地上,溅起点点火星。

谷缜出了一身冷汗,嘴里却嘻笑道:“沈瘸子,砍头便砍头,干吗割爷爷的鼻子?圣人云,鼻子是天地之根,玄牝之门,那是十分要紧,不能乱动的。”

沈舟虚哑然失笑,收了天罗道:“你这小子,就不怕死?”谷缜道:“既怕又不怕。”

沈舟虚道:“这话怎么说?”谷缜道:“我一个人死,黄泉道上孤孤单单,自然害怕极了;若有胡大总督和南京全体将官相陪,大伙儿一起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热热闹闹,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胡宗宪脸色一沉,正要发作。沈舟虚却使个眼色,将他止住,想了想,挥手道:“将他放开。”

谷缜起身掸去灰尘,望着沈舟虚,笑而不语。沈舟虚却坐在那里,目光闪烁,似乎心神不属。蓦然间,一阵风起,城头多了一人,却是燕未归背了俞大猷回来。

胡宗宪不由得抢前一步,把住俞大猷手臂,失声道:“俞老将军……”俞大猷昏沉中苏醒过来,勉力睁眼,苦笑道:“属下失职,该死……该死……”忽地一口气上不来,又昏过去。

胡宗宪站起来,神色怆然,蓦地望着沈舟虚,徐徐道:“沈先生,事到如今,唯有放弃外城,守住内城要紧。”

沈舟虚聚起眉峰,沉吟时许,忽地叫了声“好”,朗声道:“谷小子,沈某答应你,你若有计破敌,我让你毫发无损,生离南京。”

谷缜笑道:“此话当真?”沈舟虚道:“军中无戏言。”

“成交。”谷缜伸出手来,二人双手交击,连击三次。谷缜才笑道:“我的计谋容易得很,便是举荐一人,代你指挥官兵。”沈舟虚目光一闪:“谁?”谷缜笑道:“那人你也认得,目下就在南京大牢。”

沈舟虚与胡宗宪对视一眼,胡宗宪吃惊道:“你说戚继光?”谷缜笑道:“大人神算,正是戚将军。”

胡宗宪大怒道:“胡闹,他是囚徒,怎能带兵?”

“囚徒又怎的?”谷缜笑道,“管仲是囚徒,齐国称霸;李靖是囚徒,突厥束手;郭子仪也是囚徒,中兴唐室。常言道:‘使功不如使过’,戚将军不能立功,再杀我不迟。”

胡宗宪还要呵斥,沈舟虚却摇起羽扇,漫不经心地道:“你这小子,笃定戚继光就能破敌?”谷缜呲牙一笑:“不错,我用小命压宝,你敢与我赌么?”

沈舟虚瞧他片刻,忽地笑笑,向胡宗宪使了个眼色,胡宗宪稍一迟疑,忽向身畔亲兵喝道:“速去南京大牢,取戚继光来此见我。”

薛耳危殆,陆渐远离二十余丈,救援不及,情急间,大喝一声,掷出巨镰,勾住一杆朱枪。镰枪相交,陆渐心中奇感又生,这飞镰、朱枪连在一起,分明化为一般奇怪兵刃,当即依照这般“兵刃”的天性用法,潜运奇劲,那倭寇胸口一热,朱枪便已易主。

陆渐手腕再转,镰端朱枪刷地伸出,又搭上一杆朱枪,轻易夺来。朱枪长约二丈,两杆连在一起,近乎四丈,游龙也似,向前再探,又搭上一杆朱枪,复又夺下。如此反复施为,陆渐一气夺下九杆朱枪,结成二十丈长一般“兵刃”,曲曲折折绕过人群,抵达薛耳身畔,“叮”的一下,撞着一名倭人长刀。

那人正自挥刀下劈,谁想手中忽空,长刀离手,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及还醒,眼前黑影闪过,又是“叮叮”两声,两名同伴的长刀也被夺去。

三人两手空空,傻在当地,瞪着身前朱枪、长刀彼此勾连,如龙如蛇,来回摆动。这等诡异情形,三人有生以来,从所未见。

惊骇间,忽见薛耳手足并用,爬地而逃,三人惊怒,纷纷伸手去捉。陆渐正巧赶到,见状拆散那件长大兵刃,抓住其中一杆朱枪。他虽未学过枪术,枪一入手,心中便已通明,嗖地一枪刺出,或前或后,穿过三名倭寇腰带。那三人本就矮胖,被朱枪斜斜串成一串,乍一瞧,仿佛串在铁签上的三个红薯,只急得扭腰摆臀,哇哇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