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十五(第2/2页)



  她摸着吕归尘的头,用脸轻轻在他脸蛋上蹭了蹭。

  吕归尘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淡淡的话里有着离别的意味。

  “叔叔,门外有人投书。”息辕快步进来。

  息衍不等他说完,已经劈手夺过了那只卷轴。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打开。

  息辕凑上去,看见的是一幅墨迹淋漓的山水,画的是一片如镜的大湖,湖边有一栋小屋,开窗对着湖边,窗内隐约有一个人。正是潮湿的天气,墨色还没有干透,隐隐地有水光在画上泛起。息辕不懂画,只觉得那是一幅很干净很遥远的景色,简直不像是人间该有的景象。

  画边有一行纤细的小楷:

  “窗外雪覆山,

  千秋出平湖。

  林深无旧客,

  坐看霜满路。”

  息衍无声地笑了起来。

  “叔叔,这个是……”

  “这是晋北国的景色,画的是枣林中的一间小屋,窗外对着的是清冶湖。”

  “叔叔去过?”息辕诧异地看着叔叔。

  “去过,”息衍笑笑,“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对了,诸位大人那边的席推掉没有?”

  “正要出门去各位大人那边解释。”

  “别推了,醇酒美人红烛夜宴,又是生日,我去赴宴。”

  “叔叔不是要等人么?”

  息衍笑着摇头:“怎么都是个傻小子。人已经来了,在这幅画里。”

  息衍大步地出门而去,临到门边他回头嘱咐了一句:“跟姬野说一声,明日夜里他不必在东宫执守,传令东宫戍卫的军士全部休息,准备后天紫柳营操演兵阵。”

  “羽然!羽然!阿苏勒!”姬野兴高采烈地跑到树下大喊。

  浓密的枝杈和叶子把树上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人回答,只有一挂软梯从树冠里滚了下来。

  姬野敏捷地攀着软梯钻到了浓密的绿荫里,用力坐在一根挑出的长枝上,借着树枝的弹力起伏。

  “姬野你干什么?我们都会掉下去的!”比他更高的树枝上,羽然青色的裙裾垂下来几乎扫到他的头发,羽然用赤着的脚在他头上踩了踩,“你们两个加起来重死,可别指望我都救得起来!”

  吕归尘和羽然并坐,紧紧扶着自己屁股下的那根树枝,有些紧张。他一贯地怕高,只是拗不过羽然,被拉上来陪她远眺。

  “明天晚上去哪里玩?”姬野做势要去抓羽然的脚,羽然一下子就收了起来,蹲在树枝上低头对他吐舌头:“摸别人的脚,脸皮比城墙都厚!你不是要当值么?”

  “将军说明天夜里我不用当值了,东宫的禁军也都休息,准备后天校场的操演。”

  “诶,好啊好啊,”羽然扭头抓着吕归尘的肩膀摇了摇,“正好,阿苏勒,我想到太子住的地方去看看。”

  “啊?”吕归尘犹豫起来,“那是东宫啊,禁卫森严的,进出可不容易。我跟国主请求可以自由进出,要不然也溜不出来。”

  “那才说正好啊,明晚不是没人当值么?”

  “可是守卫宫门、煜少主宫室和祖陵的禁军总不会撤的。”

  “我要去宫里!我就要去宫里!”羽然瞪大眼睛,抓着他的肩膀使劲地摇晃。

  吕归尘一下子失神,脚下忽地失去平衡,倒栽着掉了下去。

  姬野吃了一惊,急忙张开胳膊接他,还没有接到,羽然已经从上面捞住了吕归尘的领子。借着这股劲,吕归尘惊险地翻身抓住了树枝。再爬上来的时候他气喘吁吁,脸上一点人色也没有。

  “羽然你不要闹了!”姬野也出了一身冷汗。

  “哦。”羽然闷闷地应了一声,在吕归尘脑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羽然?羽然?没事的,你别生气。”吕归尘忽然觉得羽然沉默起来了,只是坐在树枝上眺望。他心里反而不安起来,像是揣了个兔子样地跳。

  “我只是忽然想起我阿爸。”羽然摇摇头。

  “想你阿爸了?”

  “我不想,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听说他已经死了,他从最高的树上跳了下去,摔死了。”羽然踮起脚来眺望着远方,斜阳下她的肌肤和眉宇都是透明的白和金色,小脸上淡淡地没有一点表情。

  吕归尘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她的脸。风静静地从他脸上拂过,他忽然觉得原来羽然也并非总是那么快乐的。

  “好!我带你去宫里。”吕归尘说。

  “一边歇着吧。”姬野翻了翻白眼,“你根本就是个路痴,对于宫里的路径还没有我熟呢,我带你们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