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第一节(第2/2页)



难道说……难道说,她转世在了这个塞外的小城?

观舞的众人欢声雷动:"阿娜儿古丽!""石榴姑娘!""舞神啊!"再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一个长者把一串石榴籽串成的项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阿娜儿古丽,真主保佑你!"

她双手按胸,深深回了一礼。

然后,又开始跳舞,舞过长街,舞过闹市……所到之处,人山人海。

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丁宁才从沉思中惊起。

小二来结帐了。丁宁付了帐,忍不住问:"刚才那个姑娘,是什么人?"

小二笑了,带着自豪和夸耀的眼神:"新来的总这么问!她呀,是酒泉郡方圆几百里闻名的舞神——从两年前起,每月月初,她总来集上跳舞,只跳三个时辰,然后回去,关门一个月不出来。"

丁宁看着桌上的石榴,又问:"她……住在什么地方?"

小二古怪地笑了:"客官是汉人,打听一个大姑娘的住处,有些不大方便吧?"

丁宁没回答,只用了一个有效的方法——往小二的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小二马上不绕弯子了,躬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她就住在城外五十里那座白石屋里,你沿西大街出城一直走,就看得见。"

丁宁点点头,握剑起身欲走。

小二又加了一句:"许多人打她的主意,可从来没一个人得了好处。公子你小心了!"

丁宁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脑中只有那酷似冰梅的笑容。

出城五十里,四周已是一片黄沙。偶而有几株仙人掌,长得与人一般高。

丁宁在烈日下,却毫无汗渍。他已找到那座白石筑成的屋。

在一片广袤无垠的黄色中,屹立着一座白色的石屋,屋上的每一块石头皆方方正正,在这大漠中,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在这孤零零的石屋的檐下,挂着一串银色的风铃。

风铃之下,静静坐着一个白衣女郎。

她是谁?阿娜儿古丽?石榴姑娘又怎么会穿白衣?

丁宁走到十步之外时,那一串风铃无风自响了起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比铃声更美的声音:"你是谁?刚才在街上你就在看我,现在又跟到这儿来,安了什么心?"白衣女郎转过了头。她的面纱已除去,黑发如水般披在双肩上,面色清秀美丽,一双美目更令人目眩神迷。

丁宁说不出话来——奇怪,她的样貌居然不像回鹘人,反而像是汉人?

房中一切均为石砌,简洁大方,却又实用。他的目光在壁上停住,看着石上面写的几句诗——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抓,鸿飞哪复计东西?"

写得清秀挺拔,显然是自幼受到过名家的指点。他看了许久,不由开口:"你写的?"

阿娜儿古丽微微点头:"一年前写的。"

丁宁叹道:"不想你也会汉文。"

阿娜儿古丽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我本是汉人,只不过住在胡地罢了。"

她起身,指着墙上几句诗,淡淡道,"我的名字就叫雪鸿。"

她凝望城中灯火,叹道:"本来我是在中原的,几年前才到这儿来,唉……"

其实,她不说丁宁也明白,一个在屋檐下伴着风铃的女人,心中又是多么的孤寂。也许她也是在中原有过什么伤心事,才会来到塞外,在大漠中孤独的生活。

雪鸿问:"你叫什么名字?"

"丁宁。"他淡淡道。雪鸿微微一怔,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极为古怪的表情,又过了许久,才问:"你是什么人?从中原到这儿,干什么呢?"

丁宁沉默。他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身份。

雪鸿却忽地笑了:"丁少将军,你不说,你手上的倚天剑可代你先说了。"

丁宁蓦地抬头,眼神已如刀般锋利——一个边塞上跳舞的女人,居然也认得这把剑?她是谁?

他一字一字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雪鸿笑笑抬起头,却没有理睬他,只是道:"丁少将军,既已对我有了敌意,你还是回去吧!我只想和你说,我是一个和你不绝对相干的人。"

她已在送客,她很决绝,也很果断。她在说话之时,竟也隐隐有着难言的气势,让人不敢稍有拂逆。

丁宁发觉自己错了——她并不象冰梅,完全不象。冰梅温婉柔顺,笑语可心;她却是端庄稳重,行事果断,隐隐然有王室之风。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走的时候,檐下的风铃又无风自动,在荒寂中摇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