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第二节(第3/4页)



"爹,你说那些人可不可恶?快放了人家,再给他些银子吧!"她央求。

郡王沉吟许久,才起了身:"爹明白了,你放心好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雪鸿招过了吟翠,悄悄道:"今晚我想去牢里看看那个人,你吩咐老俞留着侧门,让我出去。"

吟翠吓了一跳:"小姐,你刚出了事,又要出去?老爷知道了不得了!"

雪鸿白了她一眼:"笨丫头,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她想了想,又吩咐:"去药房拿一点伤药出来,仔细别让娘知道了。"

吟翠叹了口气,乖乖的下去照办。小姐虽说听话,可却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女人,她认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

看着小姐打点好一切,换上一身劲装翩然出门,吟翠心下不由一沉。

她预感到今夜不会平静。

雪鸿走进大牢中时,不由捂住了鼻子。牢中湿气重,又夹着一阵阵薰死人的臭气与腐味,让她恶心欲呕。她向管牢的小卒晃了晃金牌,小卒马上起身:"郡主!"

她捂着鼻子细声问:"那个叫-狄青-的关在哪一号?快带我去!"

牢头一下子闻声出来,可脸色已十分难看,连连陪笑:"郡主,这儿太脏了,还是请回吧!"他面上阴晴不定,仿佛担心着什么。那小卒已趁机溜了。雪鸿不耐烦了,把金牌往桌上一拍,厉声道:"快带我去,少罗嗦!"牢头不敢再抗命,垂头丧气地领着她往后走。

他在一间囚室前停下,掏出钥匙开门。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锁。

"你心里有鬼?"雪鸿一把夺过钥匙,心中疑云大起——这是一间单人囚室,一般只有死刑犯才关在这儿,狄青罪不至死,为何打入了死牢?她一下子开了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地上是一滩紫血。紫得发黑的血。

"啊?"她失声惊呼,"牢头,他怎么了?"她一边说一边在稻草堆上跪下,去翻过那伏在草上一动不动的囚犯。他浑身是血,被打的遍体鳞伤。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可雪鸿只盯着他的脸发呆。

这张脸已成了灰色,五官都因痛苦而扭曲。嘴角有一丝血,是黑色的血,象征死亡的那种颜色!他的手还紧握着一把稻草,指甲全刺入了肉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雪鸿回头大喊,"牢头,你要毒死他?好大的胆子!"

她的声音,已因为极度的愤怒发抖。

牢头不敢看她,低下头嘟哝了一句什么。

雪鸿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盒,取出一粒丹丸,用手捏成粉末,喂入狄青的口中。这是她随身带着的大内灵药,只盼能稍缓一下毒性。她的手亦微微发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仿佛自己的生死也悬于一线!

她她回过头,狠狠盯着牢头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大声点!"

牢头仿佛鼓足了勇气,抬头道:"是……是郡王吩咐小的这么做的!"

"什么!……"雪鸿蓦地呆住,全身似失去力气一般,一下子坐到了草堆上,呆呆地望着地上,"爹……爹要杀他?为什么?"

"因为他冒犯了你,碰过你——这件事若传出去,对你冰清玉洁的名声不好。你两个月后嫁入丁家,我不想他们有什么理由挑剔你。"

牢门又打开了,那个小卒气喘吁吁地领来了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郡王!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又看看濒死的狄青,不由皱眉,叱道:"未央,别碰他!小心弄脏了你的手!"

雪鸿痴痴地道:"弄脏了……我的手?"她仿佛呆了一般,低声说了一遍又一遍。忽地抬头,冷笑:"爹,我明白了!你是为了女儿清白的名声,才杀人灭口的,对不对?"

郡王点头:"不错,冒犯你的另外几个士兵我也会全杀掉。爹也是一片苦心。"

雪鸿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大笑:"你的苦心?你只不过是挖空心思把我嫁入丁家,好攀龙附凤,借力东山再起罢了!你……你可真疼女儿,明知那个丁宁早已有了意中人,还费尽心思拆散他们!你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郡王的目光已渐渐变冷,一字一字喝道:"未央,你住口!"

雪鸿大笑:"我不住口,我偏不住口!我沉默了十八年了,我要说话!"

她的眼中,第一次闪出了无比的坚定与勇气!郡王不再说什么,忽地抢身上前,一指点向她的迷津穴。他的身手,竟是一流水准!

宋太祖赵匡胤以棍法打遍天下,开创一片新江山,一身武艺自然不可小觑。他留下的拳谱和棍法在赵氏一族中百年流传,宗室里男子大都修习,而郡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然而父亲刚一出手,雪鸿微微一动,马上避开了这一击。她的步法极其巧妙,仿佛只是悠闲地踏了一步而已,姿态美妙,气质娴雅。她这的身手,竟亦已出神入化!

郡王定住,打量着女儿。很久很久,才缓缓道:"你什么时候练成的?"

"那本书我也看过了!我一年前就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雪鸿冷笑,眼神讥诮,"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不要以为我只有乖乖听你摆布!"

"你不愿嫁入丁家?"郡王看着叛逆的女儿,目中已有怒火。

"去他妈的丁家!"雪鸿肆无忌惮地骂了一句,"我死也不嫁!"

那样从未有过的绝决回答,令郡王不由一震,他顿了顿,忽地微微冷笑:"那好,你就看着这个人死吧!他中了牵机之毒,你那颗大内秘丹只不过把毒性压了压,不出三个时辰,他会肝肠寸断而亡!"

雪鸿呆住了,怔怔地低头望了望狄青。

狄青虽不能动,可神志仍在。他昏沉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决然的神色——他不愿自己成为别人的筹码,去逼迫一位如此可怜的贵族少女。血不停地从他的嘴角流下,紫黑色的血,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管自己。

雪鸿怔怔坐在稻草里,看着那个逐渐死去的人。

她只见过狄青一面,而且是在那么不愉快的场面中——可不知怎地,这个地位低下的士兵,却居然让她无法忘记。为了什么?是为了他眼中那份沉静与从容?或是为了他偶尔闪出的超群风范?再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为了他是她第一个离开这个笼子后、遇上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