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城 九、云涌(第4/9页)


“奇怪。”她忍不住弯下腰去,想捞一片上来——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些漂浮的桃花花瓣一触及她的手指、陡然间纷纷沉没到了水里。

“哎呀。”她再去抓,然而那些花瓣仿佛活的一样,纷纷散开,沉没,非常好看。

“算了。”那笙泄气。换了平日、以她的心性非要抓到几个才罢休,但如今一想到慕容修落到了那些歹人手里,她就顾不上玩了。待要起身,忽然看到水上漂下一物来,她顺手捞起来看,却是一块衣物,上面有淡淡的殷红色。

“啊,附近有人!”那笙精神一震,整整衣服,沿着水流小跑起来。

跑出十几丈的时候,转过一丛芦苇,果然看到了前方河岸上有个人,正俯下身来掬起一捧水,长发从肩头瀑布般垂落水中,掬水的手里漂落点点嫣红的桃花。

“喂!”那笙喜不自禁,一边跑一边招手,上气不接下气,“喂,请等一下——”

那人显然听见了她的招呼,转过头来。然而不知为何、看见她沿着河岸跑过来,忽然松开手、呼啦啦将那捧桃花洒掉,纵身跳入水中。

“喂!喂!你、你干吗?”那笙被那个人吓了一跳,一下子呆呆站在原地,只见那个人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水面镜子般裂开,整个人就无声沉没了下去。

“糟了,她要寻短见!”那笙看到那个人已经沉入水中,只余下一头长发载沉载浮。她来不及多想,甩了褡裢,也不管自己水性多差、一头跳入了水中,奋力游近,去拉那个投水的女子。然而,等她好容易到了那人身侧、伸出手去拉溺水者的时候,手忽然一紧、却被那个人忽然一把狠狠拉住。

“放开、放开……”那笙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奋力往水面游去、冒出头吸了一口气,就被那个溺水者死死拉着,沉甸甸坠入水底。

如若她水性精良,便应该料到濒临死亡的溺水者在遇救的刹那、会下意识缠住救人者的手足,很容易将救人者同时拉下去。此时便应该当机立断地重击溺水者使其松手、然后从背后揽住溺水者、将其拖上岸。

然而那笙自己水性也不是很好,更从未有水下救人的经验,被咕嘟咕嘟呛了几大口水,登时头昏脑胀分不清东西南北,直往水底下沉下去。

下意识地,她用力想挣开那个溺水者的手,然而那个人却是毫不放松。那个人的长发在水里漂散开来、居然是奇怪的深蓝色。挣扎之间、透过水藻一般拂动的发丝、那笙忽然看到了那个人近在咫尺的眼睛:充满了杀气和狠厉,狠狠按住她、往水底摁去。

那个人、那个人是故意的?她、她为什么要……

那笙在水下大口吐着肺里的空气,眼前浮动过大片的嫣红色的桃花——意识恍惚的刹那,她忽然认出来了:“原来是、原来是水母啊……”

神智开始涣散,每一口呼吸都呛入了水,她陡然觉得后悔: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送命在这里了?慕容修……慕容修还在那一帮强盗手里!

一念及此,一股不甘登时涌起,那笙用尽了全力乱踢乱动。忽然间、不知道她踢中了哪里,那个人全身猛地震了一下、手指松开了,整个人往旁边漂了开去,清冽的水中漂散一路的血红。

那笙顾不上别的,立刻踢着水往上游去,浮出水面大口呼吸,手足并用湿淋淋地爬上岸去,狼狈不堪地大口喘气。暮色中,她看见自己下水时甩下的褡裢扔在数十丈外,原来水底那一路挣扎,居然不知不觉就顺流漂下了那么远。

简直是逃出生天,那笙连忙爬起身来、跌跌撞撞跑向褡裢那边。

确定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一连呕出了几口清水,感觉筋疲力尽。

斜阳已经快要隐没在西边山头了,从这里看过去、天尽头的白塔高入云霄,一群又一群白色的飞鸟绕着它盘旋,翅膀上披着霞光,宛如神仙图画。

——然而,在这个桃源仙境般的地方,她这几日来遇到的人和事、却居然和纷乱的中州没任何区别,甚至更加危险和邪异。

“只有你们这些中州人才把云荒当桃源。”

雪山顶上那位傀儡师的话忽然又跳了出来。经历了那么多颠沛流离,从未退却过,但是在水底余生的刹那,筋疲力尽的那笙忽然间感到了灰心。

或许,那个叫苏摩的诡异傀儡师说得没错,自己如今的确是到了梦破的时候了。

然而,等得稍微喘息平定,那笙便挣扎着起身,背上褡裢,继续往前走去——无论如何,得赶快跑到郡城去找西京救人,不然慕容的命就完了。

方才那个奇怪的人没有再上岸,然而她还是提心吊胆的离开河边远远的走,一直到走出一里地,到了一处浅滩上,她才松了口气,停下来辨别路径,无可奈何地发觉自己还是迷路,不知道身在何处,茫无目的地乱走,真不知何时才能到桃源郡城。

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一下子跳开来。

一个人躺在那儿。应该是被冲上来的,身子斜在滩上,肩膀以上却浸在水里,一动不动,头发随着河水拂动冲上岸来,居然是奇异的深蓝色。

“呀。”认出了是刚才水底要淹死自己的那个家伙,那笙吓了一跳,退开几步。

然而随即看到那个人躺在那儿,似乎是完全失去了知觉,身下一汪血红色的河水,脸衬在一头深蓝色的长发内,更加显得苍白得毫无血色,然而却是令人侧目的美丽。

“活该,真的淹死了?”那笙看到那个人这个样子,舒了一口气,退开几步,喃喃自语,“真是的……这么漂亮的女人,干吗平白无故的要杀我?”

仿佛回应着她的话,那个躺在水里的人的手指、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那笙吓得又往后退开几步,然而那个人只是动了一下手指、没有别的动作。她松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不忍起来——如果这样走开来、这个人大约就要活活淹死在这里了。然而想起方才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溺死自己,那笙打了个寒颤,又犹豫着不敢上前。犹豫之间,低头看到了自己包扎着的右手,她忽然眼睛一亮:“对,我怎么又忘了?我有‘皇天’护身,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