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龙战 八、帝王谷(第2/8页)



“琅玕的血,在流到你身上时,已经变淡了么?”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审视着真岚,仿佛能看透一切,默默地衡量着,忽地变了语气:“不对……不对。你没有继承他全部的力量!?为什么?……皇天也不在你手上。”

“皇天……”真岚刚开始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说了两个字,语调终于恢复了常态,挑了挑眉毛,“皇天被我送人了。”

“什么?”白薇皇后眼里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圣后勿怪……皇太子殿下借助那个人的力量,去寻回被封印的各部分躯体。”大司命也回过了神,结结巴巴地替真岚解释,“那些冰夷用车裂的方式镇住了皇天,夺走了帝王之血的力量——皇太子殿下必须六体合一,才能恢复。”

“车裂?”白薇皇后却皱了皱眉头,“不对。光靠车裂,怎么可能镇得住琅玕的力量?!”

“……”大司命和皇太子伉俪听得此言,齐齐震惊。

“可、可是,《六合书》的术法《化境篇》里,就是如此记载的啊……”大司命不敢置疑眼前这个千古一后的说法,只是搬出了历代司命秘藏的典籍来。

白薇皇后眼里有怀疑的神色:“化境篇?是谁著的?”

“是……是星尊大帝暮年留下的著作之一。”大司命迟疑着回答,“这卷书和六合书的其余部分一起,成为皇家和六部王族的必读之书。”

“琅玕写的?”白薇皇后喃喃,眼里有说不出的表情,忽地一笑,“难道琅玕在死前留下遗书,说用车裂可以封印帝王之血?”

“是的。”大司命恭谨地低下了头。

“呵,梦呓!”白薇皇后冷笑起来了,眼里光芒四射,“魔之左手的力量,只有神之右手可以抗衡,怎么可能仅仅通过车裂来封印?”

大司命苍白着脸,不敢再说下去:“可是,百年前的那场灾祸里,分明是……”

百年前,冰夷的确是靠着这种方法,封印了皇太子的力量。

“是有些奇怪……”虚空里那双眼睛瞬了一下,投注在真岚脸上,凝视。

“不像……真的不像啊……”白薇皇后最终还是喃喃叹息,闭合了眼睛,“你是我和琅玕的后裔,我儿子姬熵的第一百八十六代子孙——可是在你身上,那所谓的帝王之血,为什么已经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你说血统?”真岚眉梢一挑,回答,“我的母亲,来自砂之国。”

“哦?”白薇皇后的眼睛霍然睁开了,看了他一眼,“不是白族人?”

“多怪你们白族的白莲皇后死活生不出孩子。”真岚无谓地转过头去,抬起右手抓了抓头发,“所以帝都派兵,把我从母亲那里强行夺了回去,塞到这个王位上。”

白薇皇后忽地微微笑了:“哦?看来,的确和血统无关。”

“嗯?”大司命诧异地脱口。

“应该是从琅玕写下那一卷书之时开始,帝王之血便已经改变了,变得可以以人世的术法来封印住——”注视着金盘里的头颅,默默地竭力追溯,白薇皇后眼里有了迟疑的光:“能做到这一点的,没有别人……难道,是琅玕他自己?”

皇太子伉俪和大司命已经跟不上她的思绪,只是有些莫名地看着那双眼睛里的表情不停变幻,喃喃自语。无色城的虚无幻影里,白薇皇后的眼睛如同一双美丽的蝴蝶,瞬忽漂移,不停地俯仰观望。

七千年后,她终于回到了这个亲手创造的城市。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如此陌生,远远不同于当日她设下结界之时——或者,对于光阴和历史而言,她是一个逆流而上的悖逆旅人,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干扰历史的流转。

“不,魔之左手的力量还存在着……就算被封印在苍梧之渊,几千年来我依然能感觉到!”白薇皇后的眼睛微微抬起,顺着光之塔看向头顶无尽的蓝色,眼神凝重,“琅玕,还存在于某一处,虽然衰竭,却未曾消失。”

眼睛雪亮如电,忽然看了过来,盯住了一直未曾说话的太子妃——

“白璎,我的血裔!我已然衰竭,所以将所有力量转移给了你——如今唯有你能封印魔之左手——在我的灵体消散前,我们一定要寻到那个毁灭一切的魔,将其封印!”

“是!”白璎微微震了一下,无声地垂下了眼帘。

那样艰难的任务,几乎是有死无生的。然而,在下了舍身成魔的决心时,她就已经不畏惧这些——其实,获得力量之后随之而来的新使命,白薇皇后已经在苍梧之渊就详细地告诉了她。

因为,作为白族最后一个可以承载后土力量的女子,她已经是不能复生的冥灵。而且,白之一族已然没有任何血裔——一旦她烟消云散,后土的力量便再也无法传承下去。

所以,她必须要在自身消亡之前,封印住魔之左手。

从此后,皇天后土,这两种代表创造和破坏的巨大力量就将进入一个漫长的相持阶段,保持着绝对的平衡,静止着,不让任何世人察觉到它们的存在——宛如七千年前,星尊帝和白薇皇后在镜湖中心发现这种远古神魔力量时的状态。

那是一个轮回的结束,和新一个轮回的起点。

苏摩站在空无一人的九嶷宫殿里,无言四顾。

几乎是夷平了整个王宫,却看不到那个该死的青王的影子——他站在废墟里,用幻力反复遥感,然而在九嶷这座空桑人的神山上结界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他的术法作用有些衰微,竟然时有时无起来。

那个该死的青王,躲去了哪里?!

深碧色的眼睛里泛起了愤怒,一挥手,又击毁了一面墙壁轰然巨响中,空荡荡的别院里只留下了一座东西孤独地矗立。

那是望乡台上的坠泪碑。

——那是有着无数“过往”的东西,一眼看去,苏摩的视线也被吸引了,投注在那面空无一字的光洁碑上,久久凝视。

忽然,他走过去,缓缓弯下腰,握住了碑底的一物,微一用力。

雪亮的光腾起在废墟里!

坠泪碑底座上,那个骷髅的嘴应声张开,吐出了那把衔着的剑,随即重新闭合——那一瞬间,仿佛是幻觉,九嶷山谷深处,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叹息。

傀儡师轻易地拔出了那把几千年前先代海皇赠与琅玕的龙牙长剑,在日光下横剑凝视。深碧色的眼睛里有些微的变幻。他手臂上缠绕着的蛟龙也发出了一声应和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