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 十二、魔诞(第2/8页)



没有一丝光的“纯黑”里,水镜微微荡漾,映照出破碎离合的景象。

雪亮的短剑如同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贯穿了头颅;红色的十字从洁白的圣衣上绽放开来,那个美丽的圣女瞬间化为齑粉——血红色的结界重新笼罩了含光殿的上空,将所有试图冲入的人阻拦在外。

“唉……”黑暗里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云烛。”

水面仿佛被无形的手触碰,瞬间破裂了,一波一波漾了开来,模糊了一切景象——只留下一池的血红色,不祥而凄厉。

果然,到了最后还是得来这样的结果么?——真是象……还真是象啊!

即便是传承了七千年,即便是“那种血”到你这一代身上已然极为单薄——可是,到了最后一刻、你却做出了和七千年前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举动!不惜付出所有一切,不惜和所有昔日珍视的决裂,也要守护所在意的东西!

那、就是“护”的力量么?

那么,和你流着同样血的那个弟弟,暴戾孤独的灵魂中是否也深藏着同样的特质?——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破军的未来,还是不可预测的呢……

水镜重新平静,然而,水面上浮出的却是另一重画面——血红色笼罩结界内,一双筋脉尽断的手伸向了虚空,剧烈的喘息,对着血红色的虚空睁大了眼睛。绝望而疯狂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水镜,传到了黑暗最深处的神殿,震得灵魂都颤抖。

“绝望了么?愤怒了么?……醒来罢!”注视着水镜,黑暗里忽然回荡起了低沉的笑声,“哈哈哈……快了,就快了!”

魔之左手,灭世的力量——要得到这些,又怎能不逐一割舍掉所有可以留恋的东西!

破军啊,你身上流着“护”的血脉,在成长中又被另一个人播下过“善”的种子,那两种力量同时守护着你心灵,封印住了那把灭世之剑——所以,既便你的宿命被象征杀戮的星辰所主宰,却一直不能放出应有的盛大光华。

要完全唤起你的杀戮本性、继承灭世的力量,条件只怕比前两个祭品更严苛。所以,只有当生无可恋的时候,你才会化身为魔吧?

——就如当年的我一样!

黑暗中,平静的水镜忽然起了无声的波澜,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忽然从水面上划过,拉出了一条直直的水线——东、西、北、南,依次划过,一个十字星形状的波纹诡异地呈现在水镜上,然后水波居然就此凝固。

三个月前的东方:桃源郡;

两个月前的西方:苏萨哈鲁;

一个月前的北方:九嶷郡;

以及数天前的,南方:叶城。

——那是近日来,一场接一场杀戮出现的方位!

随着波纹的出现和扩展,在无形之手点到的每一处,都流出了成千上万人的血,都凝聚了大量的灵力和怨恨——最后,在十字的交点上,那只无形的手指骤然点下,一圈圈波纹骤然而起,扩散到了整个水镜!

帝都!这个十字血咒的最后一点,就是在这个帝都!

呵呵……阿薇,我以这个云荒为纸,以成千上万人的血为墨,画下了空前绝后的符咒,迎接你的归来——当这个血十字完成的时候,也就是我们数千年来恩怨的终结。

快了……就快到了啊——

千年后,这星宿相逢的时刻!

夜色降临的时候,明茉穿过长廊,向着从广明宫的后门急急而去。

耳畔传来低哑急促的喘息,伴随着浓烈的酒气——是父亲的房间。她一瞬间失了神,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脚步,看了一下半开的门内。

摇曳的烛火之下,只看到满地的酒瓮和滚在酒渍里的两个人,不堪入目。

“老爷,老爷……别这样,”侍女娇声娇气地求饶,“门还没关好呢。”

“别打岔!”男人粗暴地打断了她,一把扯住发髻令她的头往后仰起,露出的雪白颈子来。他俯下脸去一口口啃咬,弄得侍女一边呼痛一边又忍不住哧哧的笑起来,在满地的酒瓮中不停扭动身体,求饶:“老爷、老爷……别……”

明茉站在门外,默然地转开了脸,握紧了手心的东西,感觉心如刀绞——她就要走了……此次这一走,就未必能再回到这个家里。然而她走了之后,帝都里这些人、包括她的父亲,难道就这样醉生梦死的活一辈子么?

她正在出神,却冷不防室内的人踉跄而起,已然到了门边。

“叫什么……还非得关门?装腔作势的臭婊子……”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准备关门,忽然愣住了,充满了醉意和情欲的脸上忽然清醒了一刹,“茉、茉儿?”

他看到女儿站在门外,仿佛失神一样地看着房内的一地狼藉——那双纯净眼睛里露出的表情,在一瞬间刺痛了他的心。从小到大,他从未亲近过这个女儿,而自从明茉及笈之后,他更是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她——或许,只是因为她越长大就越象那个该死的女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景弘忽然烦乱起来,粗暴地关上门,“滚吧,去你娘那里!”

然而,那个乖巧的女儿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听从,抬起手撑住了门。

“父亲。”廊下风灯明灭,明茉看着门里满身酒气的男人,眼里隐隐有泪光,“您…您要保重身体,别再放纵自己酗酒作乐了——听女儿一次,您就把娘给休了吧!一刀两断,别再相互拖累下去了……求你了!”

景弘怔住,仿佛有点不敢相信女儿竟然会吐出这样的话——她、她说什么?她求他休了罗袖?连这个孩子,都已经无法继续忍受这样的婚姻了么?

“呵……呵呵。”他看着那张和妻子酷似的脸,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仿佛一头被困住的兽,露出绝望的獠牙来。酒醉的人喃喃,一把推开她:“闭嘴吧,明茉!……你知道什么?如果、如果我休了你娘,以如今我在族里的地位,你还能在这个家族里呆下去么?还能嫁到好人家么?……呵呵,不知好歹的蠢丫头啊……”

明茉忽地愣住,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的父亲——那个颓废窝囊的男人嘴里,居然吐出了这样的话!

他说,之所以还要保持这种不堪的婚姻,竟是为了她?

“何况,我又怎么能轻易放那个贱人走,让她自由自在寻欢作乐?”景弘摇摇晃晃地去关门,满嘴酒气,“明茉,你就给我乖乖的、乖乖的呆着吧!……你就快要嫁人了,可别学那个贱人才好……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