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 十五、神魔俱灭(第3/9页)



“一万年前,当怀仞皇帝的躯体不堪再用的时候,我没有及时找到合适的寄主,不得不被封印在了镜湖的中心。我等了很久很久……一直当你们两人在镜湖中心打开封印,将我释放,我才选择了新的寄主:我附身于你丈夫的身上,一直到今天。

“那些人出于各种目的与我交换了契约,付出的代价就是渐渐失去了自我。”

“为什么人类总是那样有自信?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以为自己很强,妄想凭着意志便可以遏止我,可以只享用我的力量而不必付出交换灵魂的代价!——多么可笑!

“你的丈夫是云浮翼族,修炼千年术法高深,便以为自己成了神——他从镜湖中心将我从上古封印里挖出,占用了我的力量,却始终觉得自己可以控制这种力量。

“——可是,最后呢?

“呵呵……你看,他连你都杀了。”

魔低低的冷笑,将亘古的谜团逐步揭破。白薇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震惊和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居于云荒最高处,一直操纵着大陆命运的,不是琅玕、也不是十巫,而是这个拥有毁灭力量的破坏神!

任何凡人的力量都是微小的,哪怕是一时无双的英雄。

千年后,唯独存留不灭的、居然唯有魔性!

魔看着一旁的女神雕像,金色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奇怪啊……既然当初你传承了后土的力量,我的姊妹应该也在你身上寄生才是——可是,为什么现在看来,你依旧是个‘人’,而从来不曾展现出‘神’应有的一面呢?”

魔喃喃自语,闪过寂寞的表情:“她去了哪里?莫非是已经将自己和天地同化,融入了时空?在我苏醒过来之后,在这个六合之间,再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魔低下了头,仔细凝视着女神的雕像,眼里神色闪烁。

“难道,她把创造和守护的力量、全部交给了脆弱的‘人’来保管了么?她相信人可以自己掌控这种力量,平衡这个天地,而不愿再插手人世了么?真是愚蠢啊……”

白薇皇后将手按在胸口,低声:“不,神与我同在——神也与所有人同在。”

她看向魔,冷笑:“神把力量赋予了所有人。就如一粒盐融化在大海里,它虽然消失了形体,但它会在所有的水中存在,所以她永不会枯竭、也不会消弭——同样的,神虽然没有形体,却将与天地同在,影响着天地万物。”

“神选择了相信人类,将力量散布于天下,藏善念于人心。我不是唯一一个获得她力量的人——有更多人,比如剑圣门下的女弟子,比如六部之赤王,都或多或少都会拥有她的力量。一旦魔王诞生,那些守护的信念就会重新凝聚,将其封印!所以,不管你化身为何种形式、依附于谁之上,只要你一出世,都会被遏制!”

那样的语言,令不可一世的魔也沉默下去。

“看来你说的没错……能说出这样话的、不可能是普通凡人。”破坏神忽然大笑起来,头颅在金光中一片片的碎裂,“她还在……是的,她永远会与我同在!”

“白璎,封印它!”看到魔的一双眼睛还在闪亮,白薇皇后厉叱。

“是!”白璎不敢耽误,立刻凝聚了所有力量,从下而上一剑斜掠,喀的一声将虚空中尚未粉碎的魔之头颅辟成了两半!

魔没有丝毫闪避的意图。然而,虽然躯体最后一部分也被粉碎,那双纯金色的眼睛却没有消失。浮在虚空里,在白璎再度挥剑劈来之前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流露出诡异的笑——外面天色泛出微微的白,已然是长夜逝去、黎明将近的时分。

北方星野上,北斗逆转已经完成,斗勺换位。

——那颗破军,已然发出了旷古未见的血红色的光!

“到时候了。”魔的声音低低响起,“这个身体,不要也罢!”

金光轰然盛放,有一道影子从那个碎裂的石像里四散逃逸,如同风一样的消失在夜幕。那金光是如此强烈,即便是白璎、一瞬间都被刺得睁不开眼睛。

只是一瞬,那双眼睛便在金光里消失了,只留下虚空里遥远的一阵大笑——

“这些死灵魂,就还给你吧!

“想彻底封印我?再等七千年吧!”

金光的盛放只是一瞬,神庙旋即恢复到了冷寂黑暗。高空的风从四处吹来,从破败的户牖之间穿入,发出细微的声音,宛如逐渐剥落破裂的心。

白璎握着光剑站在原地,剑上空无一物、却滴滴垂落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迹。她被魔消失一瞬放出的金光炫住了眼睛,过了片刻才能感知到外面的一切——然而,在她可以看到东西的瞬间,却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白薇皇后!白薇皇后站在那里,看着神庙中的某一处,眼睛忽然里流出了血红色的泪,纵横满面。一时间,雪白的女神玉雕宛如沐血罗刹。

她在看什么?白璎不解。

“唉,最终还是让他逃了么?”白璎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喃喃,有无尽的疲倦和失落——那个魔物已经被他们合力攻击,几乎消灭殆尽。而对方居然在衰弱之极的情况下从容逃脱……难道,对方也早已预先埋下了计划?

对,苏摩呢?她霍然一惊,想起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动静,不由回过身,在黑暗的神庙内踉踉跄跄地一路摸索,低声呼唤;“苏摩?苏摩?……你在哪里?”

“这里。”终于,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回应。

白璎惊喜地回头,在黑暗中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借着外面天空中交战的战火微光,她看到了静静靠在神庙柱子上的傀儡师。

苏摩靠着柱子休息,微微阖起了眼睛,似是极疲倦。交叉于胸前的双手上隐约拖下断裂的引线,每一根引线上都有若有若无的血滴落——那一场剧斗里,他虽然没有直接和魔交手,但负责防御和封锁对方行动、又要抵御入侵脑颅的恶念,也耗费了极大的精神力吧?

幸亏到了最后、他们总算是双双无恙。

“还好么?”她低声问,掩不住的关切。

“嗯。”苏摩却没有睁开眼,只是简短回了一声,“你呢?”

“我很好。”白璎忍不住喃喃,“真奇怪,居然没有受伤。”

——魔虽然衰竭、但力量还是非常惊人,这样一场恶战下来,她居然毫发无损,实在出于原先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