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惶悚平原(第2/3页)

“劫将?”我问道。本来以为只有两个劫将掺和。可听他一说,似乎这一次有好几个劫将都聚齐了。

我不禁不寒而栗。很久以来,一直有个传言,说夫人之所以长时间没有动静,只因为她正在召唤新的劫将。我起初不信。毕竟今非昔比,要想找出嗜血如命、杀人如麻的狠角色,时机还并不成熟。这一点,对比帝王在上古时期擒获的得力爪牙就可洞见一二:搜魂、吊男、夜游神、化身、瘸子等等。这些家伙作恶多端,犯下的滔天罪恶罄竹难书,堪与夫人和帝王媲美。反观如今,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除了宝贝儿和私语。

科勒腼腆地回答道:“传言是真的,大人。”

他嘴里的大人其实就是指我。因为我无比接近他们心中那个梦想。虽然我心里讨厌,却忍气吞声。“啥?”

“也许并非风暴使或者狼嚎,那些新劫将。”他淡然一笑。“塔克长官说,老劫将都是狂放不羁的恶魔,如雷霆闪电一般不可预料;而新的劫将却是唯命是从的货色,虽然也像雷霆闪电,但多了些驯服,行为可以预见。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明白。说下去。”

“传言说有六名新加入的劫将,大人。塔克长官认定他们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所以荒原周围才会旗鼓聒噪。塔克长官还认为,夫人组织了一场竞赛,目标就是彻底摧毁我们。”

塔克不仅是我们最尽职尽责的密探,也是旷日持久的铁锈城之围后硕果仅存的寥寥生还者之一。他的仇恨可谓浩瀚无垠。

科勒表情怪异,面色苍白。他好像还有话想说,却又因为太可怕了,而又不敢说。

“还有呢?”我说道,“快说吧。”

“劫将的名字都刻在各自领地的徽章旗帜上。在铁锈城,他们的统领叫圣俸。徽章旗帜是晚上有一张飞毯出现以后才跟着显现的。但没有人见过他的本尊。”

尽扯些没用的。谁都知道,只有劫将才能驾驭飞毯。但是想要到达铁锈城,又必须穿过惶悚荒原。巨石也没有报告有不法穿行。“圣俸?这名字有趣。其他人叫什么?”

“在萨德,旗帜上印的是水疱。”

一阵哄笑。我说道:“我倒喜欢描述性的名字。比如瘸子、吞月、无面。”

“在冰霜城,遇着了个爬行。”

“这名字就顺耳多了。”宝贝儿对我使了个眼色。

“在鲁厄,有个学者。赫尔又有一个轻蔑。”

“轻蔑。这名字我也喜欢。”

“荒原的西界由私语和陌路镇守,两人在一个叫唾沫星的村子里发号施令。”

作为一个天生对数学颇有造诣的人,我总结说道:“一共五个新名字、两个老相识。那还有一个新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还剩一个应该是总统领吧。他的旗帜就立在铁锈城外的军营里。”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感觉脊背一凉。因为他说话时苍白无力,开始颤抖,让我有一种不祥之感。我知道接下来,他说的话肯定不中听,但还是问了句:“嗯哼?”

“旗帜上刻着瘸子的徽章。”

这就对了。真是对极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大家都是这样一种情绪。

“噢!”地精尖叫。

独眼咒骂道:“活见鬼。”话说得轻描淡写,却令人生畏,欲言又止之中,满是言外之意。

我一屁股坐了下来,当真坐在了地板中央,双手捂面,几乎哭出声。“不可能啊,”我说道:“我杀了他,亲手杀了他呀。”可我越说越犯嘀咕。毕竟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可如今却?”

“好人是杀不死的。”老艾责难道。他这反唇相讥反而将他的震惊表露无遗。因为他从不会无缘无故插这一嘴。

瘸子和佣兵团宿怨已久,几乎可以追溯到我们跋涉至苦痛海以北。渡鸦就是那时征召入团的,他是土生土长的猫眼石城居民,身世叵测,据说从前地位显赫,却让瘸子的手下整得身败名裂。渡鸦可不是个善茬,全然不知恐惧为何物。不管这不公待遇是否系劫将所为,他都毅然奋起反击。先手刃了几个恶徒匪霸,里头就有瘸子的得力助手。然后,我们算是和瘸子结了梁子,有道是冤家路窄,每次相遇,彼此的仇恨就加重一倍……

杜松城乱局过后,瘸子意欲和我们来个了断。我策划了一次伏击。他正中圈套。“我敢发毒誓,我的确杀了他。”告诉你吧,我当时就急了,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通。因为我怕极了。

独眼打住了我。“别这么歇斯底里的,碎嘴。从前又不是没有和他交过手。”

“可他是老劫将,傻瓜!货真价实的劫将。来自远古,懂真正的法术。以前和咱们交手,他可没有使出浑身解数。何况我们还找了帮手。”攻击惶悚平原的一共有八名劫将以及五路大军。而在地堡之内,我们的人手还不过七十。

我的脑海里萦绕着恐怖的景象。这些劫将也许身手二流,但人多势众。他们满腔怒火,足以烧尽荒原。私语和瘸子曾经在这里打过仗。他们不是不知道荒原潜藏危机。事实上,私语曾先后以叛军和劫将的身份在此血战,在波澜壮阔的西部战争中,她赢得了多数经典战役。

我重归理智,却依旧无法直面黯淡的未来。只要一分析敌我态势,我就不可救药地认定,私语对这里的风土情况了若指掌,甚至还有可能拉拢到旧的盟友。

宝贝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一举动比任何战友的劝慰都更加镇定人心。她的自信是极具感染力的。她先叹了口气,比画道:“原来如此。”然后笑了。

依然,时间成了千钧一发、悬而欲坠的利剑。与之相比,彗星的回归似乎遥遥无期。当务之急是解决生死存亡的问题。我试着乐观,于是说道:“瘸子的真名就藏在我那一堆文件里头。”

但恰是这句话突显了我的难题。“宝贝儿,那份我要的文件却不在这里。”

她眉头蹙起。虽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却胜过千言万语。

“也许我们得坐下来好好谈谈。等你有空再说。细细厘清渡鸦拿着那些文件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我交给搜魂的时候,它们都在。从她那儿取回来的时候,也都没落下。我确定渡鸦带走它们之前,文件都还在的。后来发生了什么?”

“今晚吧,”她打着手语,“我抽点儿时间。”突然显得心不在焉。难不成是因为我提到了渡鸦?他对她意义重大,但过了这么些年岁,也该淡了。除非他俩之间发生了些我不知道的故事。这的确颇有可能。我是真的不知道,在渡鸦离开佣兵团以后的几年时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走到了何种地步。他的死至今仍让她过意不去。因为他死得毫无意义。我的意思是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人,最后竟然溺死在公共澡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