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谜团重重

皮包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我待他非常温和,像个亲切的叔叔,但他还是紧张得很。夫人也帮忙安慰他,却让他差点崩溃。摄踪以它的自然形态晃来晃去,也只能帮倒忙。

最后,是独眼让他平静了下来。他聊起了渡鸦的话题,问渡鸦最近怎么样,这才转移了皮包的注意力。

我自己也在崩溃的边沿。在我们安顿下来的几个小时后,夫人就把私语和瘸子叫来核查我们的翻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私语负责查看有没有缺页漏字,瘸子负责回忆自己的经历,寻找我们可能漏掉的线索。他似乎在帝王时代初期很沉迷于社交活动。

难以置信。我实在想象不到眼前这个被仇恨填满的人形躯壳,这个“污秽”的代言人,曾经竟然那么受欢迎。

我吩咐地精盯着他们两人,然后自己跑去看渡鸦了。其他人都已经探望过他了。

她也在。她倚着墙,咬着手指,一点都不像那个曾经给这个世界带来那么多年磨难的婊子。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讨厌他们普通人的样子。而她现在正是普通人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害怕。

“他怎么样了?”我问道,然后见她情绪低落,又问,“你怎么了?”

“他还是老样子,他们把他照顾得不错。现在我们只求奇迹出现了。”

我斗胆挑起一根眉毛表示质疑。

“所有的出路都堵上了,碎嘴,我正走向一条死胡同。我的选择越来越少,而且一个比一个差。”

我坐在皮包照顾渡鸦时坐的那张椅子上,开始检查渡鸦的身体。其实没有必要,但我就想亲自了解一下情况。我一心二用,说错了话:“我想,身为全世界的女王,你应该很孤独吧。”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是吗?“对不起,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就是因为这个破习惯,让我饱受皮肉之苦。他身体状况确实很好。你觉得瘸子和私语能帮上忙吗?”

“不能。不过所有的方法都值得一试。”

“波曼兹行吗?”

“波曼兹?”

我看向她,她一脸困惑,不像是装的。“一不小心把你放出来的那个法师。”

“噢,他怎么了?一个死人能干什么?毕竟我的通灵师已经被我处置了……你知道我不知道的事?”

妈的怎么可能?她都把我的记忆读了个遍。除非……

我内心挣扎了半分钟。可能这将会是我们唯一的一丝优势,我不想拱手让她。最后,我说:“我从地精和独眼那里了解到他毛发未损,只是被困在了大坟茔里,跟渡鸦一样。不过,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里面。”

“怎么可能?”

难道说她在读取记忆的时候漏掉了这一点?是不是问题问得不恰当,得到的回答也不全面?

我回想了一下我们一起做过的所有事情。我把读渡鸦信件时做的笔记给她看了,她并没有去读那些原件。事实上……渡鸦写故事的素材,就在我的房间里。地精和独眼把它们一路拖回了荒原,然后就原封未动地放在了那里。没有人去翻阅它们,因为它们在复述一个我们已经知道的故事……

“你坐。”我站起身,说,“我马上回来。”

我气喘吁吁地跑了回去,地精白了我一眼。“还需要几分钟,有点急事。”我把存放渡鸦文献的那个箱子翻了个遍,里面只剩下波曼兹最初的手稿了。我又匆匆跑了出去,两名劫将没有注意到我。

这感觉太好了,不被他们关注是何等的福分。可惜他们对我的忽略是暂时的。他们如此专注,只是为了自己的存亡大事,就像我们其他人一样。

“给,这是最初的手稿,我之前读过一遍,只是粗略一读,为了检查渡鸦有没有翻译错误。我没有找到明显错误。他把故事编得特别戏剧化,而且还捏造了一些对话。不过有关波曼兹的生平和性格还是准确的。”

她开始阅读,速度惊人。“去拿渡鸦的版本。”

我又跑了一趟。地精愤怒地朝我的背影抱怨道:“你的几分钟到底是多长,碎嘴?”

她同样快速地读完,然后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我问。

“可能有线索,但线索又不在眼前。两个问题:谁是第一个讲述这个故事的人?波曼兹的儿子说的那块石头在木桨城的哪个地方?”

“我猜测波曼兹写了一大部分,后面是他妻子完成的。”

“如果是他的话,为什么不用第一人称?”

“不一定。当时的写作传统可能不允许第一人称。渡鸦常常批评我,说我在编年史里加入了过多的个人色彩。他的家乡有着不一样的传统。”

“嗯,有这种可能。下一个问题,他的老婆后来怎么样了?”

“她老家在木桨城,我猜她回老家了。”

“她可是那个把我释放了的人的妻子,名声都坏了,还要回老家?”

“不,波曼兹只是一个假名。”

她没有理会我的反驳。“私语是在王侯城获得的这些文献,文献很多,但与波曼兹有关的,就只有他自己的故事。我感觉它们都是后期积累下来的。问题是,在离开这里之后,到私语发现它们之前,它们都在谁手中?是不是有些辅助性的材料丢失了?我们该咨询一下私语了。”

然而,“我们”根本就不包括“我”。

不管怎样,总算有了新头绪。没过多久,几名劫将便飞去了远方。两天后,圣俸把波曼兹儿子提到的那块石头运了过来。然而这石头毫无用处,士兵们拿去当营房的门阶了。

我偶尔听人说,一支队伍从木桨城的南部出发,沿着一条小路开始搜寻。当年,守了寡又坏了名声的茉莉从大坟茔逃跑之后,走的就是这条小路。那么久远的事情,很难找到什么踪迹,不过劫将都有着高超的技艺。

另一支队伍则从王侯城出发。

我整天跟瘸子混在一起,审查翻译过的那些资料。他指出了很多我们在转译尤齐特和泰勒奎尔姓名时犯的错误。看来在那个岁月,不光是拼写上不一致,连字母都不统一。而且还有一些人名既不是尤齐特,也不是泰勒奎尔,而是外来人把自己的名字用当地的语言改编出来的。瘸子整日忙着从后往前,重新再把资料翻译一遍。

一天中午,沉默冲我打了个手势。最近,他时不时会在瘸子背后监视他的工作。在这件事上,他比我还要上心。

他有了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