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杜松城:不速之客

地精把亚萨带到我这儿,非要等到老艾来之后再审问。他已经派人去杜雷特尔叫老艾了,老艾在那里本想讨好私语,没想到私语正好赶上被夫人一顿臭骂,正愁没人撒气。

地精也被他听到的消息弄得七上八下。他没按常理出牌,想让我猜猜到底怎么回事。他急匆匆地说:“亚萨说他和渡鸦撞见了阉牛。渡鸦死了。他跑了,把宝贝儿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这事带劲儿吧?最好信以为真。我准备当时就问那个小个子,但还是忍着没去问。

不一会儿,老艾也来了。我和地精坐立不安,老艾急疯了,亚萨却在那里不停抽搐。

但等待还是值得的。老艾还找来了帮手。

第一个提示并不明显,但壁炉里似乎飘出一股酸臭味,我本来只在炉子里点了一团小火,打算在里面放几根铁棍,预先加热,以防万一,你懂的。给亚萨点颜色瞧瞧,嘴可能就不会这么严了,不过,他也许会守口如瓶。

“什么气味?”有人问道,“碎嘴,你是不是又把那只猫放进来了?”

“那家伙在我靴子上撒了泡尿,我一脚把它踹出去了。”我说。

“这有什么用啊。也许它离开之前在柴火上撒了一泡尿呢。”

气味越来越浓,倒不是很恶心,只是有点刺鼻。他们轮番检查柴火。但一无所获。

我正检查气味来自什么地方的时候,火差点没烧到我的眼睛。那一瞬间,我在火焰里看到一张脸。

我的心跳几乎骤然停止,吓得不轻,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来。火焰里除了那张曾经出现过的脸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想象着各种可能发生的灾祸:也许是劫将,也许是夫人,也许是黑堡里的怪物,也许是帝王本人正从火焰中看着我……接下来一切归于沉寂,一些细枝末节在脑海中反复出现,我以前从未留意过,因为我压根儿没有期望过会出现。火焰中的那张脸只有一只眼睛。

“独眼。”我不假思索地说,“这个小王八蛋在杜松城。”

地精突然转向我,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在空气中嗅了嗅,咧嘴笑了笑,这是他标志性的动作。“碎嘴,你说得没错,绝对错不了。那股臭味就是他个臭小子身上发出来的,我本该早想到了。”

我看着火焰,那张脸并没有消失。

地精若有所思地说:“要弄个怎样的欢迎仪式才好呢?”

“兴许是团长派他来的呢。”

“也许吧。把他或者沉默派过来倒也正常。”

“帮我个忙,地精。”

“什么?”

“别给他弄什么特殊的欢迎仪式了。”

地精一脸沮丧。他们分别好久了。他可想跟独眼好好打闹一番,给老伙计一个下马威。

“听着,”我说,“他来这里肯定没有声张。我们不希望劫将知道。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告诉他们呢?”

这个说辞可不怎么样。那股味道差点没把我们熏出去。

“是啊。”地精嘟囔道,“真希望团长派沉默过来。我每天憋着劲地干活,就是想给他个天大的惊喜。”

“到时候给他不就得了。对了,干吗不把这股味道弄走?我们干脆别理他,到时候他准会生气。”

他想了想,眼里放出光芒。“没错。”他说。我知道他已经把我的建议当成了他所谓的幽默感,指不定会使出什么坏点子。

有人在用拳头重重地敲门,尽管在我的意料之中,但仍然吓了一跳。有个人把老艾放了进来。

独眼跟在老艾后面,笑起来活像只正准备把蛇吞下去的黑色小猫鼬。我们懒得理他。因为团长也跟在他后面。

团长居然来了!我原以为他会跟在佣兵团后面,最后一个到杜松城。

“长官?”我脱口而出,“你来这儿干什么?”他缓步走到壁炉前,伸出手。虽然已是夏末,但也没有这么冷。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虎背熊腰,尽管瘦了些许,年岁也大了。这次长途跋涉真够艰难的。“鹤。”他说道。

我皱起眉头,看着老艾。老艾耸耸肩道:“我派鹤去送信了。”

团长继续解释道:“那小子根本没说清楚。渡鸦到底怎么回事?”

渡鸦,团长当然会关心这家伙?出走前他可是团长最好的朋友。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指着亚萨。“这家伙才是始作俑者,他一直跟着渡鸦,还说渡鸦死了,在……那地方叫什么名字来着,亚萨?”

亚萨盯着团长和渡鸦,不停地吞口水,一句话也没说。我告诉团长。“渡鸦跟他说起过我们的故事,把他吓得够呛。”

“那就先听听他讲了什么故事。”团长说。他看着亚萨。

亚萨第三次讲述他的故事时,地精一边听着他胡诌,一边来回踱着步。他摆出一副我从未见过的傲慢派头,没怎么搭理独眼。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

亚萨刚讲完故事,团长就没再搭理他了。我觉得这就是他的风格。他需要过滤掉所有没用的信息,尔后才会仔细考虑。他让我把来杜松城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来他已经听过老艾的汇报了。

我终于不再想。团长说:“现在你也怀疑劫将。瘸子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从他的表现来看,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要是真有人想报仇雪恨,那也只能是瘸子。

“不过,”我说,“夫人和劫将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也许他们什么也没告诉他,因为他们觉得他没办法守住秘密。”

“也许吧。”团长承认道。他拖着脚步,来回踱着步,偶尔还会迷惑不解地瞥一眼亚萨。“不管怎样,反正不能再让私语了解更多的情况了。一定要守住秘密。假装你并没有怀疑她。把自己的事情搞定。独眼和他都会随时支持你。”

当然可以,我想。真要跟劫将为敌吗?“要是瘸子也在佣兵团,你怎么脱身?如果他知道你走了,那消息怕是很快就会传到夫人的耳朵里,不是吗?”

“他应该没发现。我们几个月没说话了。他总是一个人待着。我估摸着也无聊得要命吧。”

“大坟茔那边怎么样?”我打算把佣兵团远征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打探清楚,不然编年史中关于兄弟们的这段历史将会一片空白。不过,现在还不是探究细节的时候,只须了解大致情况便可。

“我们压根儿就没打过大坟茔,”团长说,“据瘸子说,陌路和夫人负责的那里。等把杜松城控制好后,我们估摸着很快又有别的行动。”

“我们哪里有时间准备,”我说,“光是黑堡的事儿,私语就差点没把我们折腾疯了。”

“那地方真够棘手的,对吗?”他看了一眼我们说,“你要是不这么偏执的话,事情怕是早就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