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白色的渡鸦(第2/3页)

我猜测得不错,那个女孩正是加里布埃尔的女儿——但是我心想,她不是纳科格纳维托的女儿,她长得不像他,而且对他还有些胆怯。她的名字很不协调,叫贝尔特。她身上的混血特征比她母亲还要明显,她的头发柔顺,发色不是乌黑的,而是深棕色。她的圆脸红润健康,有着欧洲人的那种白净肤色,不过她的眼睛却是印第安人那种单眼皮。

才正式介绍完几个人,纳科格纳维托就朝贝尔特挥手示意。贝尔特顺从地把她之前背的那个大包裹拿了出来,然后在我脚下打开,展示出一大篮橙绿相间的南瓜、一串干鱼、一小篮山药,以及一大堆去了壳的干玉米。

“天哪,”我低声说,“史广多(1)回来了!”

大家都茫然地看着我,我匆匆微笑起来,对收到的礼物发出十分由衷的开心感叹。它们或许不能支撑我们过完整个冬天,但是也足够补充我们整整两个月的伙食了。

纳科格纳维托通过加里布埃尔给我们解释,说这些小礼物是为了报答詹米把熊送给他们,说他村里的人们很开心地收下了那头熊,许多人都在崇拜地谈论詹米的英勇事迹——说到这里时,那三个女人看了看我,然后哧哧地笑了起来,她们显然听说了用鱼打詹米的那段故事。

詹米已经特别熟悉这种外交上的交流,诚实地表示自己并不英勇,而与熊搏斗则只是意外遭遇。

在加里布埃尔忙着翻译时,那个老太太没有理会双方的互夸,羞怯地侧身走到我的旁边。毫无冒犯的意味,她亲切友好地轻拍了我的全身,用食指触摸我的衣服,掀起我的裙摆来查看我的鞋,始终低声、沙哑地自己评论着。

查看到我的头发时,她的低声评论变得大声了,有了一种惊讶的语气。我顺从地取下别针,摇头让头发松散下来披在肩上。她扯下一根鬈发,拉直,又让它弹回去,然后大声地笑了起来。

几个男人朝我们这边看了看,但是这次詹米只是继续给纳科格纳维托展示房子的建造情况。烟囱已经完成了,就像地基一样是由粗石建成的。地板也铺好了,但是用直径八英寸的方木头搭成的墙壁只有肩膀那么高。詹米催促伊恩去展示如何给木头去皮。伊恩在木头上面后退着往后劈,每次都刚好错开脚指头。

男人们对话不需要翻译,所以加里布埃尔有空过来与我闲聊。尽管她说法语时口音很重,而且还会用很多奇怪的俚语,但是我们相互交流并没有问题。

很快我便发现,加里布埃尔是一位法国皮毛商和一位休伦族女性的女儿,是纳科格纳维托的第二任妻子。纳科格纳维托也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她的前任,也就是贝尔特的父亲,也是法国人,死于十年前法国人与印第安人的战争中。

他们生活在一个叫作安娜奥卡的村庄——我咬住脸颊,让自己表情严肃,无疑“新伯尔尼”在他们听起来也很奇怪。安娜奥卡与这里相距两天的行程,在西北方向——加里布埃尔优雅地点头,指明了是哪个方向。

在我辅以手势与加里布埃尔母女说话时,我慢慢地意识到我与那个老太太的另外一种沟通正在发生。

她没有直接对我说什么——尽管她偶尔会对贝尔特低声说话,显然是问她我说了什么——但是她黑色、明亮的双眼始终盯着我,我也特别注意到了她的凝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她在对我讲话——我也在对她讲话——同时又没有说出过一个字。

我看到空地那边的詹米,他在把那瓶剩下的白兰地送给纳科格纳维托,显然是时候给他们送礼物了。我把那条刺绣头巾送给了加里布埃尔,把一个装饰着人造宝石的发夹送给了贝尔特。她们收到礼物时都开心地惊叹起来。不过,我送给娜亚维恩的是别的东西。

我有幸在上个星期找到四棵大人参。我从药箱里把它们全部拿出来,然后微笑着塞到她的手里。她看着我,咧嘴笑了,然后从腰带上解下那个布包,塞给了我。我不用打开它,就能感觉到布袋里那四根多块的长东西。

我也大笑起来。是的,我们确实有共同语言!因为好奇,因为某种无法描述的冲动,我向加里布埃尔询问了老太太脖子上的护身符,同时希望我的问题不会显得太无礼。

“祖母是……”她犹豫了,搜寻着合适的法语词汇,但是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医生,”我说,“也不是巫师和魔法师。她是……”我也犹豫了,毕竟法语里没有合适的词。

“我们说她是歌者,”贝尔特害羞地用法语插话说,“是萨满,她名字的意思是‘可能是,会发生’。”

老太太说了些什么,朝我点头,然后另外两个女人看上去很惊讶。娜亚维恩低下头,取下脖子上的小皮包,并把它放到我的手里。

皮包很重,压低了我的手腕,我差点没有拿住。我很吃惊,握住了它。破旧的皮革还带着她的体温,浑圆的外形均匀地贴到我的手掌上。有那么一瞬间,我奇异地感觉到包中的东西有生命。

我的脸上肯定表现出了惊讶,因为娜亚维恩大笑得弯了腰。她伸出手,我很匆忙地把那个护身符还给了她。加里布埃尔礼貌地传达娜亚维恩的话,说如果我愿意和娜亚维恩走会儿,那么她就愿意带我看看长在附近的有用植物。

我欣然接受了这个邀请,然后老太太用与年龄不符的坚定、活跃步伐沿着小路往上走去。我看着她穿着软皮靴的小巧双脚,希望我在她那个年纪时,也可以在森林里赶两天路,然后还想去探索。我们沿着小溪走了一段路,加里布埃尔和贝尔特在后面跟着,恭敬地与我们保持着距离,只有在被召唤过来翻译时才走到我们身边。

“每种植物都能治愈一种病,前提是我们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老太太通过加里布埃尔解释道。她从路边的树丛里折下一根嫩枝,然后带着讽刺的眼神把它递给了我。

大多数时候,我们通过手势交流得挺好,但是当我们走到詹米和伊恩捕鱼的那个大池塘时,她停了下来,挥手再次把加里布埃尔叫了过来,对她说了些什么。加里布埃尔转向我,脸上有些许惊讶的神情。

“我丈夫的祖母说,她在两个月前满月时梦到过你。”

“梦到过我?”

加里布埃尔点了点头。娜亚维恩伸手到我的胳膊上,然后专注地看着我的脸,似乎是想看出加里布埃尔转述的效果。

“她给我们讲了那个梦,说她在梦里看到一个女人穿着……”她的嘴唇抽动起来,但很快又稳定下来。她轻轻地触碰她那又长又直的头发的末梢。“三天过后,我丈夫和他的儿子们就回家了,告诉我们在森林里遇到了你和弑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