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问题 The Conditions of the Defences(第3/4页)

“冲动毁了我,”格洛塔耸肩,“而人总得有工作。”

“没错。我常说,永远不要质疑别人的选择,选择总有道理。来喝酒的吗,主审官?只怕这些尿配不上你。”他摇摇瓶子,“或者你要问我问题?”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你对围城战有经验吗?”

“经验?”科斯卡唾沫横飞,“经验,你问我?哈!老子最不缺经验——”

“是的,”维塔瑞扭头低声道,“你缺的是纪律和忠诚。”

“好吧,这个嘛,”科斯卡皱眉瞪她,“取决于问谁。不管怎样,我参加过恩提那之战和穆里斯之战,两场惨烈的围城战。我自己围了威斯尼亚几个月,几乎得手,却被那女魔鬼蒙洛卡托偷袭。天没亮就派骑兵来,借着背后的太阳,这伎俩真他妈不友好,那婊子——”

“听说你当时烂醉如泥。”维塔瑞喃喃道。

“好吧,这个嘛……我在奥索大公爵面前坚守博洛里塔长达六月——”

维塔瑞嗤之以鼻:“直到他买通你打开城门。”

科斯卡露出无辜的微笑。“他可是给了一大笔钱。不过他没打进城!这你得承认,呃,夏萝?”

“送上钱包,谁都不用跟你打。”

佣兵笑意更盛:“我就是我,表里如一。”

“也就是说,你习惯出卖雇主?”格洛塔插话。

这话让斯提亚人顿住了,酒瓶刚送到嘴边。“我很受伤,主审官。尼科莫·科斯卡或许是个雇佣军人,但他是有原则的。他只在一种前提下违背雇主的意志。”

“什么前提?”

科斯卡咧嘴笑道:“别人出价更高呗。”

噢,模范佣兵,为了钱可以做任何事。任何事,也许包括让主审官消失?“你知道我的前任达瓦斯主审官的下落吗?”

“哟,酷刑者消失之谜!”科斯卡若有所思地抓抓汗津津的胡子,又扯下脖子上一根粗短的汗毛,放在指甲上查看,“天晓得怎么回事,又有谁关心?我几乎不认识那头猪,而我了解的一星半点足以让我避而远之。他有很多敌人,而且——假如你还没意识到——这里是个真正的毒蛇窝。你想问是哪条毒蛇咬了他,好吧……那是你的工作,没看见吗?我忙着喝酒咧。”

确实如此。“你对我们共同的朋友维斯布鲁克将军有何看法?”

科斯卡伸伸肩膀,在椅子里陷得更深:“幼稚的家伙,排兵布阵可笑之极,只想到城里这一亩三分地,却不懂外城墙才是硬道理。要我说,外城墙一丢,这里立马沦陷。”

“同意。”或许把城防交给他不是最差的选择。“我已下令整顿地峡城墙和城壕,计划放水。”

科斯卡抬起一边眉毛。“很好,放水。古尔库人不喜欢水,他们水性不好。放水。非常好。”他仰头干掉最后一点酒,把瓶子扔到脏兮兮的地上,用脏兮兮的手擦擦嘴,又用脏兮兮的衬衫前襟擦手,“好歹有人明白自己在干什么。等古尔库人进攻,我们也许能多坚持几日,呃?”

没被你出卖的话。“谁知道呢,也许古尔库人不会进攻。”

“噢,我盼着他们来。”科斯卡伸手从椅子下取出另一瓶酒,用牙咬开瓶塞,吐到屋子对面。他双眼闪闪发亮,“打起来我才好发财。”

***

时值黄昏,一丝慈悲的微风吹过接见室,格洛塔靠在窗边墙上,看着下方城市里阴影蔓延。

总督故意让他等。为了让我知道他才是老大,不管内阁如何表态。格洛塔倒不介意多休息一会儿,白天实在辛苦。他顶着烈日在城里转圈,检查城墙、城门和部队,问各种问题。没人给出满意答案。他腿酸背也痛,抓手杖的手擦破了皮。也不比从前差。我还站着,总的来说,是充实的一天。

火红的太阳被一道道橙色云彩包裹,云彩下是夕阳余晖中闪烁的银色大海。地峡城墙已令下城半数贫民窟笼罩在深沉的阴影中,大神庙尖顶的影子也撒在上城的屋顶上,并逐渐沿斜坡爬上岩石上的堡城。大陆上的山丘成为远处的剪影。应是爬满古尔库士兵,跟我大眼对小眼。他们一定发现我们在挖掘城壕,修补城墙,加固城门。他们会等多久呢?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门开了,格洛塔应声回头,结果扭到脖子。出来的是总督之子科斯腾·唐·乌尔莫斯。年轻人关门大步走来,金属鞋跟清脆地踏在马赛克地板上。噢,联合王国年轻贵族之花,真是无上荣幸,噢等等,他刚才放了个屁吗?

“格洛塔主审官!希望没让你久等。”

“很遗憾,”格洛塔跛行到桌边,“你没有守时。”

乌尔莫斯轻轻皱眉。“抱歉。”他用格洛塔所能想象的最没有诚意的口吻道歉,“你在我们城里有何见闻?”

“天热,台阶多。”格洛塔重重地坐进一把精致的椅子,“总督大人呢?”

年轻人眉头皱得更深。“恐怕我父亲身体抱恙,无法来见你。你得理解,他年纪大了,需要多休息。我能代他发言。”

“你能吗?你们二人对我有何话说?”

“我父亲非常关心你在城防问题上做出的指示。听说王军士兵被派到半岛上挖洞,而非保卫上城,你可知此举是把我们交到了本地人手中!”

格洛塔哼了一声:“本地人也是联合王国公民,无论情愿与否。相信我,他们比古尔库人仁慈多了。”我亲身体验过古尔库人的仁慈。

“他们是帮原始人!”乌尔莫斯冷笑,“极其危险!你待得不久,根本不了解他们!你该找霍克谈谈,他对付本地人有一套。”

“我跟霍克谈过,而且不吃他那一套。事实上,恐怕他要在楼下暗室中反省一阵。”恐怕他已幡然省悟,以那颗白痴脑袋容许的最快速度。“至于令尊,他无须再操心城防问题。既然他年纪大了,需要休息,无疑很乐意让我负责。”

乌尔莫斯英俊的脸怒现出一道青筋,他张嘴欲骂,但及时忍住了。他最好忍住。年轻人坐回椅子,思虑地搓着拇指和一根手指,最后开口时换上友善的笑容和富于磁性的柔和声调。软硬兼施。“格洛塔主审官,我们似乎缺乏沟通——”

“我只关心结果。”

乌尔莫斯的笑意减了几分,但仍勉力维持:“眼下你手握王牌,但我父亲在米德兰有头有脸。我既能成为你极大的绊脚石,也能成为你极大的助力——”

“我很感激你的配合。你可以先告诉我达瓦斯主审官的下落。”

笑容消失了。“我怎么知道?”

“每个人都知道点什么。”而且有人知道得更多,是不是,乌尔莫斯?

总督之子考虑了一下。迟钝还是罪恶感?想帮我还是在思考如何脱身?“我知道本地人恨他入骨。本地人一直想对付我们,而达瓦斯不知疲倦地破获阴谋。我相信他是栽在他们手上,如果我是你,我会到下城去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