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回 让勋功亲兵卫赴法会 后赏禄安房侯温寒乡

却说荒川清澄带领犬江亲兵卫等巡视馆山城郭,来到那个通路旁,便问:“是这里吗?”众人到跟前一看,果然有块巨石一半埋在土中。这便是地道的门户,听说石头已裂成两段,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清澄等自不待言,连亲兵卫和孝嗣等从这个地道进城的五六个人,都无不惊讶地说:“是否把地方弄错了?”他们到跟前去又仔细看了看那石头,断裂处已复原如初,仅在石头的中间有条纹理,算是留下的一点痕迹。亲兵卫忙让次团太和鲫三跑到方才从城外进城的地道口处去看,过了一会儿,他们回来报告亲兵卫说:“那里的石头同这里一样,断裂处已合起来,不能再进入。”亲兵卫听了点头对清澄等道:“我已经说过,前后的巨石裂开,方能自由出入,我的宝珠虽然灵验,但如无役行者和伏姬神女的冥助,这块石头毕竟不会这么快就同原来一样合在一起了。倘若还在裂开,贼徒便可从这里逃去,一定会有很多漏网的。他们没得到这个方便,对我方很有利,这种神助更加罕见,是世间闻所未闻。”大家都深以为然,一致感叹。亲兵卫立即接着说:“有关这条通道之事,是政木仙狐告知的。通道乃昔日之城主所造,后来用这块巨石将其堵住,但却忘了问她其中的缘故,甚感遗憾。有听说过此事的吗?”他把扈从的士兵们找过来问,但无人知晓。且说荒矶南弥六的胞弟阿弥七,日前听到南弥六进入馆山城砍伤了素藤后,便同出来介一齐战死的消息,怕素藤加害,弃家携眷投奔殿台的大营,请求收容和照顾,清澄这才知道南弥六有个弟弟,并约好由阿弥七的次子增松过继给南弥六,所以便把阿弥七的妻、子留在营寨予以抚养。这一日阿弥七也跟着清澄的队伍一同进入城内,跻身在随从之中。听到亲兵卫问那个通道的来由,他诚惶诚恐地禀报说:“小可的先人,到曾祖父时还一直是这夷灊郡普善乡乙接村的村长,从祖父时家境衰落,成了贫民,但还留下些有关昔日之事的记载,也知道些祖辈口头传下来的事情。对您所问之事小可想到了一点。这座馆山城是从前上总介平广常兼驻的地方。有一年从这里的山冈挖了个通道,从如今后门外的山冈出去通至海滨。路长约二三百米。为了当作从城内逃生的活路,由他亲自领人挖的。当时的家臣们都很高兴,但唯有广常觉得不好,便对一两位老臣说:‘世之武士被敌军围困在城中,如命运已尽,便果断地决一死战。预先准备一条逃生的活路,虽然出去方便,但敌人进来时也方便。出没不定的山贼所住的山洞,才需要有那样的准备,而对武士之家却没有必要。然而将它再埋上,又是劳民伤财之举,大可不必。这一带的山冈附近有许多大石头,可拉来两块特别大的石头,把前后的洞口堵上。这件事不可让世人知道,以免引起人们的猜疑。应告诫役夫和农民,一定要保守秘密,不准外扬。’他这样嘱咐后,所以除一两位老臣和近侍外,无人知道此事。当时小可的先人是广常将军的近侍,因而得知此事。广常将军被谗害而死后,小可的先祖便隐退到乙接村,传到小可已是十四五代了。祖父时家谱被战火烧毁,所以详细情况就不知道了。”亲兵卫听了说:“这真是难得的奇闻。广常将军不愿在驻守的城池有脱逃的通道,与我的盟兄犬山道节烧掉火遁术之书,可同日而语。如无阿弥七就无法解开我的这个谜,十分难得。”他不住地赞赏。清澄等也很高兴和感激,对不可思议的神佛冥助十分敬畏。

清澄又对亲兵卫述说了阿弥七的身世及其子之事。亲兵卫频频点头道:“真是有其兄才有其弟,南弥六以侠肝义胆为国主而死,无后实乃憾事。然而他已与其弟预先约好,收其侄增松为养子,此事甚佳。请宿老〔指清澄〕 凯旋时将此事奏请主君,定会给予恩赏。”清澄听了说:“这个自然。且停止巡视,赶紧向国主禀报妖贼伏诛之事。请到这边来。”他们在同去主城时,恰好路过距已被烧毁的囚禁友胜和良干的监狱不远的乘马场,在丛林荫蔽之处,有座不大的新坟,并栽着棵小松树。亲兵卫一眼便看到,心想这一定是那个海松芽轲遇八所说的他悄悄埋葬南弥六尸首的墓冢。于是他便唤住清澄等,并向此城的百姓打听,有知道的回答说:“这座坟,贼徒们都以为埋葬着野幕沙雁太的尸体,岂不知正如您所猜测的,是轲遇八悄悄埋葬的荒矶冢。”亲兵卫听了把阿弥七唤到身边说:“这是汝兄之墓,应该好好祭奠一下,我也要为他祈祷冥福。”于是便先由阿弥七叩拜,清澄等也一同揖拜,注目致敬,从高宗以下的士卒,以及次团太和鲫三等都朝着坟墓合十念佛。阿弥七被感动得不觉落下泪来。在场的百姓也都被感动得心酸落泪。无论老幼都感到为忠义捐躯荣及子孙,堪称是死得其所。

于是荒川清澄和亲兵卫带领有功的诸勇士,在城的正厅集会。清澄恳请亲兵卫到前边来,向他让位。亲兵卫不肯,忙道:“燕毛尚且有序,我只有九岁,荒川大人无异于我的祖父。另外,以尊卑而论,荒川大人是讨逆军之大将,乃国主之代表;我是临时的副将,虽有点小功岂敢冒犯主帅席位?这不仅是唐突宿老,也是对君侯的大不敬,实乃情理不容的僭越,万难从命。”他如此推辞,清澄拦阻他说:“道理虽然如此,但军旅中之次序不同于一般,有功者在上,无功者在下,此乃勇怯之座(1) 〔见于后三年会战之画卷〕 。如只以年龄和职位分座序,那么以后谁还肯为主牺牲性命而立战功呢?老朽受命讨贼,寸功未立。因此国主重新把你派来,马上立了大功,所以当主客易位。今日讨逆军之大将应是你犬江,老朽是副将。即使让位于你,对你来说也并非无礼,谁能说是冒犯?你若如此谦让,则羞杀老朽了。请屈从我意。”亲兵卫还是不肯答应,二人争执不休,高宗和逸友劝解双方说:“犬江君之谨慎乃为臣者之本分,荒川大人的谦让,乃家老之典范,这一点我们是证人。姑且同席赶快议事,不必为无益的辞让浪费时间。”友胜、良干和逸时、景能等也一同劝说,亲兵卫不得已,只好与清澄同坐上座。于是高宗、逸友等有功的诸武士依次落座,分列左右。但是孝嗣和次团太等未同家臣在一起,故意呆在外边的哨所。当下荒川清澄同亲兵卫商议道:“要赶快向稻村和泷田两城禀报妖贼伏诛之事。”他让人取来笔纸详尽地写下了俘获素藤和其他被俘的贼徒的姓名。另一封书信写明了以犬江亲兵卫为首的诸人的大功,友胜、良干、高宗、逸友、景能、逸时等的英勇奋战,还有政木大全孝嗣和次团太、鲫三随同亲兵卫前来立了军功及其来历等等。清澄把信写好后,见扈从家老的侍卫内叶四郎在身边,便让他同诘茂佳桔作为信使先去稻村。亲兵卫也亲自修了封书信,派昨日向照文借用的两个士兵同去送信。这时清澄召集驻守殿台的士兵到城里来,把那里无用的营寨毁了,打扫净神域;同时,把乙接村的阿弥七等人以及被素藤拉进城的百姓和妇女分别打发回家。此事由高宗和逸友负责派兵分头进行,只是没有提赈济贫民之事。亲兵卫对此事有些着急,劝清澄进行赈济。清澄摇头道:“此事老朽并非没有想到,然而从前在驱逐素藤等时,这馆山城你是城主,后来由别人驻守,军饷、粮食很多但都是主君之物。素藤再次叛乱后,他又掠夺来一些财物,若没有主君的命令就赈济贫民,是要降罪的。”亲兵卫听了反驳道:“晚生是黄口孺子,虽不该妄言,但有话不讲似乎又是不忠。岁有丰歉,国也不能没有治乱,救民之饥寒乃仁君之善政。其治下之官吏,饱食终日不体民意,怕主君降罪而贻误济民之时,此乃和汉皆有的通病,识者为之慨叹。这城内原有的钱粮,没有君命不能擅动,其余的都是素藤搜刮来的民财。如今不发放,百姓们即使今日回了家,明日也无以糊口度命。主君如因此事而降罪,我阿仁则一人独自承担。望宿老救辙鲋之危,以使民普受主君之仁政。”对他的据理劝说,清澄十分钦佩,只好赞同其意。他问良干、逸时和景能,当下城内存有多少钱粮,除应留下者外,打开仓廪,将其余的钱财和粮食都赈济给贫民。阿弥七和百姓们都欢天喜地地背着,回家去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