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回 、大庵难亲兵卫丧侣 石菩萨前信乃悟报应

单表犬冢信乃戍孝,先于道节、庄助、小文吾、现八、大角等六位犬士,与蜑崎主仆和姥雪代四郎等一起,陪同、大法师投奔上总路,离开结城走出十来里路,过了武井驿往诸川方向而去时,那里有个河岔,一股往浒我和川俣流,一股流向仁连木、家部和堺,同与利根河汇合,因此当地人曾把它叫做左右川。如今已无此河,看官定感诧异。其实,若以今去套古时之事,则无异于刻舟求剑。陵墓被犁成农田,桑田已变作大海,此乃人世之沧桑。在这左右川的河岔处,有长约三四丈的圯桥,从关宿逆流而上,去结城者必经过此桥。

闲话休提,却说信乃、照文、代四郎,带着九个随从在、大法师的前后护卫着。当走过武井驿来到左右川附近时,从河堤的树丛间跑出许多兵丁来,其中骑马的武士不是别人,正是长城枕之介惴利,挡住他们的去路。这队兵丁有六七十名,喊着“奉命来捉拿尔等”,各自手中挥舞着铁棍,光闪闪地耀眼夺目;他们争先恐后,捕捉之势很凶猛。站在、大法师身前的照文和代四郎,也没工夫周旋,只说:“你们这是为何?”他们岂肯被人捉拿,立即与之搏斗,以其熟练的武功进行防守,但敌人众多,毫不退缩。照文和他的侍卫纪二六以及八个随从,虽不胆怯,但武艺不甚出众,难以抵挡,都被击倒就擒。其中、大法师唯恐丢失背着的季基遗骨,接连不断地念诵降魔经文,一边念着一边用禅杖防身。他有从前的武功,防守得毫无破绽,敌兵只是在他身边呐喊,一时难以捉拿。惴利在马上十分焦急,连骂带鼓励,不时督促士兵往前冲。再说犬冢信乃为防备后有追兵,与、大法师相距一百多米在殿后。可是祸未从后边来,却在前边出现劲敌。只见一个骑马的头领带着许多兵丁,将、大、代四郎和蜑崎主仆团团围住,呐喊厮杀。信乃看了毫不惊慌,他立即心想:“那个家伙定是结城的三武士之一,如今竟帮助逸匹寺住持到此来胡作非为。如先将那个骑马的头领击倒,其他残兵则不击自溃。”他急中生智,见路旁的稻草垛中有棵杉木杆子,他拔出来挟在腋下,想奋力地往前跑。就在这时,从那树丛内又出现了敌人,约莫有一百来个武装僧侣,其中的一个正是逸匹寺的住持德用。他身着紧身僧衣,披着袈裟,系着头巾,在白夹袄里边衬着腹甲,手持六十五斤重的鹿杖(1) 走在前边,与他带领的僧众紧紧地挡住去路,目光凶狠地看着信乃,用山响的尖声说:“尔等歹徒好大的胆子,竟然假借法会的名义,窥探结城的虚实,并假意施恩贫民,妄想在此地排挤我寺,谁不知道你们的诡计?尔等是国主的奸贼,我寺行法施的大敌。因此我忍无可忍,带来了这如同弥陀利剑的鹿杖,只一击就让尔等死于非命。众僧们,你们太手软了!因为他带着太刀就胆怯吗?去把他们都给我吊起来。”他这样咆哮如雷地喊叫,那队恶僧和寺里的仆人,拿着眉尖刀和护身棒,挥舞着冲了过去。信乃拿着准备好的杉木杆轰赶他们,冲在前边的一两个僧徒被击倒,敌人立即往回退缩,这时信乃便大声喝道:“尔等残忍的破戒凶僧,竟侮蔑我是敌人。难道不知我是安房里见的犬士之一犬冢信乃吗?让尔等看看我的厉害。”没等他说完,又上来一队恶僧。信乃躲开他们的眉尖刀把身子往下一蹲,又把他们扫倒了好几个。面对他的精湛武艺和神出鬼没的招数,恶僧们无不心惊胆寒,再无新的队伍可换,都畏缩不前。德用忍耐不住,双手抡起铁鹿杖,试着抡了两三圈,以想将信乃打成肉酱的猛烈攻势,冲了过去,信乃迅速闪开,以杉木杆连挡带闪,进行搏斗。器械很不顺手,看官一定甚为信乃担心:究竟谁胜谁负?岂知信乃怀中有那颗孝字宝珠,即使没那颗宝珠护身,他那精湛的武艺进退自如毫无破绽,使德用不觉有些手脚忙乱。恶僧虽心下有点吃惊,但他毫不松懈,还在连连进逼,呐喊着与信乃展开搏斗。看那光景实在令人吃惊,犹如双龙在深潭夺珠,两虎在高山争肉。众恶僧和寺仆们都在呆呆地看着。再说在左右川旁的照文和代四郎,面对众多的敌人难以抵挡,被迫拔刀应战;惴利连续发动进攻,使他二人毫无喘息的机会,终于精疲力竭,代四郎跌倒,照文也被敌人的捕棍把刀击落,一同被捕。、大法师看着很着急,如今左右没了帮手,已无力防守,只好听天由命了。敌兵得了手,从左右将他捉住,惴利在马上欣喜若狂,下令道:“不可让他跑了,把手脚都捆起来。”可怜这个出家二十多年的勇猛头陀,由于时运不济,未能祓除这个暴戾奸诈的恶魔,只有不胜嗟叹而已。

却说犬江亲兵卫同政木孝嗣和石龟屋次团太与鲫三,乘五十三太和素手吉的船,今日从关宿上岸急速赶路。亲兵卫走在前边,与孝嗣等相距一百多米。他来到左右川,见那边有三个过路的僧俗,已被擒拿他们的士兵打败生擒。那过路的主仆中有两个武士,无疑是照文和代四郎,那个和尚不用问定是、大法师。亲兵卫对这个意外的相遇十分吃惊,他飞也似地跑过左右川桥,怒不可遏地高声喊道:“你们快住手!虽不知详情,但同藩之情、朋友之义,我岂能见而不管?你们这些兵丁听着!我是犬士之一、里见的家臣犬江亲兵卫仁。”他报了名用铁扇子往惴利的马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下。被打得吃惊的马,撒腿狂奔,一时控制不住,与它的主人都掉到了左右川中。亲兵卫连看也不看,对惊慌失措的敌兵,又用铁扇子打倒或踢倒,抓起来如同投石子一般地扔出去。这时从后边赶来的孝嗣、次团太和鲫三见出了事,吃惊地一同跑过来,在跑到左右川的桥中央时,从对岸的林荫中连响了许多枪,孝嗣等三人都被火枪击倒,掉到河里被急流冲走,不知生死便不见了。原来这数十支火枪,不是别人所为,而是惴利预先让持火枪的三十名士兵埋伏在树丛中,吩咐他们说:“如果歹徒们凶悍难以对付,便开枪将他们击毙。”那三十个士兵忽然见一个少年从诸川那边跑来,立即将头领惴利的马击惊,连人带马掉到河里;同时又把己方的士兵像投石一般抛出去,如入无人之境,其武勇势不可当。另外可能是他的同伴儿,看着好似主仆的三个武士,比那个少年稍晚一点,突然从河那边跑来。在这树丛内的伏兵,便分做两队,一队击落了从圯桥过来的三个敌人;另一队想击那个少年,将十四五支火枪对着那边,一齐开火。可能是有伏姬神女的保佑,亲兵卫和、大自然不用说,连照文主仆和代四郎都没有中弹,而中弹的却是与亲兵卫战斗的他们自己的人。幸免未死的都吓得抱头鼠窜,跑得一个都没有了。伏兵们既感到吃惊又不光彩,于是急忙重装弹药,又待开枪射击亲兵卫等。这时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非常猛烈,伏兵们的引火绳都被风刮跑,再想射击也不成了。一时阴霾遮天,咫尺莫辨。伏兵们十分惊恐,抓住附近的竹子,以免被吹倒,可是被吹倒的槐树、朴树轧死了六七个。伏兵们惊慌失措,想逃跑,可是天空异常黑暗,难辨方向,摸索着来到河边,却被吹倒一同落到河里。有的被淹死,有的被冲走,这里已没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