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〇回 反间术妙椿远犬江 为妖书阿仁别妙真(第2/4页)

在此之前,义成主君已派田税力助逸友去泷田城,将召回犬江亲兵卫和自从亲兵卫值宿后昨夜鬼魂没出现,滨路公主从夜间一直在睡着之事,都禀报了他的父亲义实。且说亲兵卫从未牌时起来,听人告诉他与四郎曾前来,主君赏赐白银五十两,已令其回泷田城休养,亲兵卫一听很高兴。他漱洗完毕在用晚餐时,君侯〔义成〕 及夫人〔吾孺〕 赐给他值宿服和日常的衣服,以及所需要之物。亲兵卫受到这般恩宠,惶恐地叩谢君恩。稍过片刻义成召见亲兵卫,说他昨夜值宿已见功效,表示欣慰。义通公子与其弟次丸侍奉在义成左右,也夸奖亲兵卫之功,赐给他茶点,并提起了日前在馆山之事,谈得很默契,不觉日阑,亲兵卫得到很大安慰,也感到很光彩。

却说这日天黑以后,亲兵卫又在滨路公主卧室的隔壁值宿,这天晚间鬼魂也没出现。滨路公主从早晨便容光焕发,神志清明,吃了两三次白米粥,吾孺夫人很喜欢,说今晚要赏给亲兵卫和值夜的侍女一些东西,所以从中午就令人制作红豆饭、红烧的肉菜、红烧咸大头鱼、烹鲍鱼、醋拌珊瑚菜、蒸制的各种点心和粘糕,装了五六个饭盒,那天晚间赐给了他们。侍女们高兴地先分给亲兵卫,然后每人都分了一份,认为是个喜庆的夜晚。然而亲兵卫从晚间到翌日清晨,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婢女们同他有些熟了,有的和他说话,他也只是有问则答,没事不主动开口。翌日蜑崎照文作为老侯爷的使者,从泷田来到稻村城,传达了老侯爷的旨意,对亲兵卫值夜有功,特加慰劳,赐给他名茶和干点心共两罐,并对五公主的病体见好表示高兴。义成听罢,问候老侯爷安否,对父侯赐赏亲兵卫表示感谢。话间提到鬼魂可能已被驱逐,滨路的病情大为好转后,义成说:“这都是亲兵卫宝珠的奇效。要将此事详细禀报我父侯。”照文告辞退出后,又与亲兵卫相见,告诉他妙真很健康,在等待与他见面;另外与四郎被恩赐住进了文五兵卫的旧宅,与音音和媳妇们以及两个孙子在一起,他们与妙真所住的房舍仅一墙之隔,可以朝夕来往,不愁没有说话的。亲兵卫听了很放心,说道:“这都是仰仗了老少两代圣君之恩啊!”他这样赞叹着,接着又说:“这次没想到又蒙老侯爷赏赐了东西,请为我叩谢,待公主痊愈后,我一定回去拜见他老人家。”照文与他告别后,带领随从回泷田去了。从此滨路公主的病体日益康复,自从由亲兵卫值宿仅五六天工夫,每日三餐便与平素一样,气力也与日俱增,但康复还没有几天,尚不能沐浴梳头,仍然待在卧室里,所以未能与亲兵卫见面,只是在他说话时能听到他的声音。这时公主做梦再也见不到那个鬼魂了,所以值宿的医生和后宫的侍臣都不再值勤了。但是亲兵卫还同先前一样,夜间待在隔壁值宿。因此公主的父母和同胞兄弟姐妹们都很高兴,就连伺候她的侍女们也无不非常喜欢,白天陪着她玩双六、玩纸牌,以免白日天长寂寞;夜间便让善于朗读的侍女,为她读《源氏物语》。公主约莫到二更左右便就寝,一直熟睡到次日清晨,所以值夜勤的侍女也大大减少了,就是留在枕边的一两个,也日渐懈怠,有时一同睡到天明还没有醒。

再说亲兵卫已值宿了七个夜晚,心想五公主已经痊愈,最好别再让我值宿了,但未经主君准许,不能自作主张。所以他对值这种没用的夜勤,也逐渐产生厌倦情绪,有时不住地打瞌睡,虽然极力地想不睡,但忍耐不住,便把身边的双六盘拉过来,支着胳膊肘不知不觉地打起盹来。再说义成主君和吾孺夫人,在许多女儿中,滨路公主在幼时被雄鹰叼走不知去向,只以为她已不在人世,可是不料蜑崎照文却从甲斐州将她领了回来,所以在八个女儿中对她特别钟爱,胜过其他七个女儿,此乃一般做父母之常情。这次滨路受鬼魂作祟,命在旦夕,不料异人显灵,告知那个鬼魂是什么人的怨魂,所以义成便让大山寺的僧众,做水陆道场,以超度夏引的怨魂,同时把犬江亲兵卫从馆山城调来,命令他值宿。从此那个鬼魂被治服,滨路公主的病很快也就好了,因此义成便派人到洲崎明神的神社和役行者的石窟,以及富山顶的观音堂和伏姬的坟墓去还愿,祈祷她以后不再得病,能够长寿。从那一天起吾孺夫人自不待言,连义成主君也夜能安歇,在人静后躺下就睡。可是在亲兵卫前来值宿的第七天夜间,义成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在夜深后心惊肉跳,睡卧不安,心想是滨路的病又重了,还是那个怨魂又来了?那亲兵卫在做什么呢?他想打发近侍们去看看,便坐起来想到隔壁去唤醒他们;但又一想已是夜阑人静,方才已打过了四更,大可不必为这等事惊动他们,若让他们耻笑自己犹如女人一般地疑心生暗鬼,那就后悔莫及了,索性自己到那里去看看。他这样转念一想,于是脱掉睡衣站起来,带上放在枕边的短刀,拉开隔壁的纸门,拿起那里的提灯,独自走过几个房间,想打开内宅与前庭之间锁着的门,可是不料门自然就开了。他有些惊讶,走进去来到滨路公主卧室旁边的房间,一看灯光暗淡,亲兵卫不在那里。他更觉得有些诧异,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悄悄地四下看看,听到滨路的卧房有男女窃窃私语的声音。真太卑鄙了!他想退出来,不料这时脚下碰到个什么东西,又使他吃了一惊,拾起来在灯光下仔细一看,竟是情书。虽然没有署名,但无疑是滨路的笔迹,是赠给亲兵卫的。义成勃然大怒,想将他们两个先杀了,可是出于君子的本性,稍一寻思,暂且压住了心头的怒火,心想这封情书不能让别人看见,便揣在怀中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那里值夜勤的侍女和这里值班的近侍,都因夜短贪睡,连做梦也不会想到发生此事。且说义成独自回到卧室,坐着抄着手在深思,想那亲兵卫比常人长得高大,虽看着好像十六七岁的后生,但实际却是九岁的孺子,本想纵然放在妇女中间,也不会有那淫乱之事,这都是我的浅见。大概他的身心都早已成了大人,所以产生了淫念。法律有明文规定,凡是男女通奸,都要处以死刑。他们的事情如被人知道,那么即使我想饶恕他们,也因其罪难容而无能为力,幸而无人知道。方才这封情书落在我的手中,我才能为他们遮盖了耻辱。且不说滨路,亲兵卫有稀世罕见的豪杰气概,同时又是八犬士之一,在其他犬士之先侍奉我,立了两三次大功,想不到却竟如俗语所说,情欲离不开罪恶,可惜犬士有瑕,将成终生之憾。莫如把他们分开离得远远的,待他们有所省悟时再召唤回来。他拿定主意,便将放在枕边的蜡台往前拉拉,将那封情书团作一团在蜡台上点着,转瞬便化作灰烬,将蜡烛吹灭推到一边;又把短刀放在枕边的刀架上,重新躺在枕上,这位宽仁大度的贤君,辗转难寐,烦闷地等待着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