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暴风商人(第3/8页)

云胡不贾死死地盯着他看,直到他走到近前。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原来躲在这里搬运垃圾?”

“哈哈,你还没有死,我又怎么能走在头里呢?”布卡张开少了几颗牙的嘴,口齿不清地笑着。

“二十年来我们只见了这一面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好啊,那时候我们再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我已经习惯不死了,恐怕会让你失望的。看看,每次见面,你都搬来这许多五色迷眼的东西,它们看着漂亮,最后都得被我铲入熔岩眼中烧毁,何苦来哉。”

慵懒的商人目露凶光,而老河络浑然不觉,踯躅离去,只是云胡不贾散发出的杀气,却全像镜子般反射回来。

毒鸦营山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按捺不住好奇,等到车子走远,问云胡不贾:“你认识他?”

“无名小卒,不过是老相识了。他在你们这儿待很久了吗?我还真不知道。”“是名流浪河络,来火环城……嗯,我也忘了有多少年了,一直在这里负责处理垃圾和下水道,独自一人,和大家也没有什么交集,大家都知道他爱吹牛,我们叫他吹牛布卡。”

“吹牛吗?”云胡不贾将目光转向毒鸦,“你猜我几岁了?”

毒鸦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瞳孔竟然是红色的,针眼般缩在灰白色的眼眸里,不禁吓了一跳。这个商人的年龄,他其实已经猜过好几次了,有时候觉得他很年轻,有时候又觉得他无穷老。

“……我和他的友谊,比你的年龄还要长,比你们盘王殿里所有头骨的年龄加起来还要长。”

毒鸦瞪大独眼,只当他是说笑话。

云胡不贾抬头望着黑压压的洞顶,淡淡地说道:“有一种人,他会在你眼前突然消失得无影无形,也许他就在你身后马车上坐着,但你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呼吸;也许你弯腰去采一朵野花,他就在花瓣上站着;或者在你乘船渡河时,他会从水中现身。他可以穿越空气或河水而来,也可以化身为一只动物或者你亲密的爱人,没有他们进不去的密室,也没有他们探听不到的消息。他们隐藏于各行各业,可以说无处不在。他们可以摧毁一支军队的营防,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令一个城邦的经济崩溃,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离散臣民的忠诚,只要他们愿意。”

“只要他们愿意,”他望着毒鸦含义不明地微笑,“而这个无名小卒,就是掌控他们愿不愿意的七个人之一。有他在,你们居然能睡得安稳,我可就纳闷了。”

“七……七个人?无影无形?莫非你说的是影者?布卡是七名影魁之一?”毒鸦哈哈大笑,心里暗想,原来这人比布卡还会吹牛呢。

传说中的影者确实势力庞杂,但是极端隐秘,常人难以窥视真容,影者一旦现身,出现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据说他们以七名影魁为首,宣誓以死效忠。

堂堂的影魁怎么会跑到这座小小的城池里,当一名清道夫呢?毒鸦营山哈哈大笑,只是不信。

云胡不贾用折扇遮住下巴,只是微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云胡叔叔!”他转过头来,看着蛮人少年,不动声色道:“云胡不归,你来复命吗?”

“是。”云胡不归拍了拍手,昂然说,“我失败了。”

“哦。失败了?”云胡不贾斜着眼瞟了他一眼,“说说看,失败在哪里?”

云胡不归拍着自己的后脖颈说:“忘了。我已经忘了许多事,忘了为什么要动手,忘了怎么倒的地,我只记得失败后的惨状,被他们关了两天,还几乎被烧死。”

站在云胡不贾背后的天罗弑听着一路冷笑:“你的试炼之路可走得不太顺呀,或许,你是故意输的,以免和我交手吧。”

云胡不归瞪着他说:“其实,从一出发,我就已经失败了。我居然不察你做的手脚,就算是输了。”

天罗弑怪笑一声。

“教训总是要自己去体会才可贵。中的蛊呢?还要紧吗?”云胡不贾伸出瘦长苍白的手,放在云胡不归的手腕上替他搭脉,那一瞬间,可以看见露出的指甲又长又弯曲。

“已经被人解啦。”云胡不归说,满不在乎地将手甩开。“我认识了一些新朋友。”

“哦?”云胡不贾的目光转向云胡不归身后,胖乎乎的巡夜师连忙上前鞠了个躬,客客气气地说:“这孩子是个使节,身上被人下了魅惑术,前来刺杀我们的夫环,图穷匕见,夫环知道不是他的本意,没有追究这件事。”

“天罗弑!”

“在!”

“你去那边帮他们卸货,暴风吼虎的组装可不是件轻快活儿。”

“是!”天罗弑应道,又斜了云胡不归一眼,邪恶地一笑,这才离去。

云胡不贾支开天罗弑,似笑非笑地问云胡不归:“你真知道是谁下的傀毒了?”

云胡不归眨了眨眼,有些迷惑:“不就是天罗弑吗?他想要借刀杀人,我却没察觉他什么时候动的手。”

云胡不贾将手指支着下巴,一边沉思一边说:“这事商讨起来真有点儿麻烦,傀毒不是天罗弑下的,是我。”

“你?”云胡不归和一旁的陆脐都震惊得瞪大了眼。

“是我。任务失败了,按约定,你就不能挑战你师兄了,这正合我意。”云胡不贾轻飘飘地说。

“我也许会死!”

“刺客总要冒风险,总比死在天罗弑手里好。”

“你谋刺我们的夫环!”巡夜师陆脐则低声叫道。

“熊悚大人表示不再追究,河络的自大令人印象深刻。”云胡不贾讽刺地一鞠躬。

“那应该称为大度!”陆脐气得脸都红了。“我更喜欢我的说法。”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孩子在我这里受训刺杀术,已有几年了。可是天罗三个分支——暗之天罗、苍之天罗、影之天罗,互不统属,谁也不服气谁。天罗弑是我师兄的徒弟,从影之天罗来的。你若是死在他手里,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你若杀了他,或许会影响两支天罗的关系。至于你的任务嘛,完不完得成都意义不大。”

“只是个试炼,是吗?”云胡不归抿紧了嘴说。

“对,试炼。我们是生意人嘛,这个利弊要权衡,”云胡不贾摇了摇头,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嘴轻笑,但他的瞳孔缩得极小,一点儿笑意也没有,“被俘也是一种试炼。”

云胡不归第一次叹了口气,流露出一丝失意:“我失败了,你要赶我出天罗山堂吗?”

“按规矩本该如此。”云胡不贾微笑着说,“你的冰镜术修到第几级了?”“四。”

“还克制得住你体内的邪兽吗?”“还不行。”云胡不归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