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8页)

“你为什么进监狱?”

“打了几个人,把他们打成重伤。我当时很生气。”

“他们活该挨揍吗?”

影子琢磨了一阵。“那个时候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现在你还会那么做吗?”

“当然不会。我在牢里浪费了三年的好时光。”

“唔。你有没有印第安血统?”

“据我所知没有。”

“你看起来有点像印第安人。”

“抱歉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啦。你饿吗?”

影子点点头。“我还没吃饭。”他说。

“下一个交通灯后不远,有家很不错的地方。好吃又不贵。”

影子把车开进停车场,两个人从车里走出来,他甚至懒得锁车,只是把钥匙装在口袋里。他掏出几个硬币买了份报纸。“你有钱在这里吃饭吗?”

“当然,”她说着,下巴一扬,“我自己买单。”

影子点点头。“咱们这么办,抛硬币来决定谁买单。”他说,“正面朝上你替我买单,背面朝上我帮你买单。”

“我先看看硬币。”她怀疑地说,“我有个叔叔,他有一枚两面都是正面的二十五美分硬币。”

她仔细检查一番,满意地证明那枚二十五美分硬币没有任何问题。影子把硬币正面朝上放在大拇指上,假装往上一抛,硬币只是晃了晃,但看上去好像在旋转。他抓住硬币,倒扣在左手手背上,当着她的面打开覆盖硬币的右手。

“是背面!”她兴奋地说,“晚饭由你买单。”

“好吧。”他说,“不过你别想每次都赢。”

影子点了烘肉卷,萨姆点了意大利千层面。影子快速翻看报纸,寻找是否有货运火车里的死人的消息。唯一让人感兴趣的消息是头版报道:破记录数量的乌鸦出没该镇,当地农夫想在镇子周围的公共建筑上悬挂死乌鸦,用来吓退其他乌鸦。鸟类学家说这种办法毫无作用,活着的乌鸦会把死乌鸦也当作食物吃掉。但当地居民不肯就此罢休。“看到死掉的同伴尸体时,”当地的发言人说,“它们就会明白我们的意思:我们不希望它们来这里。”

食物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一大盘,很美味,但分量远远超出一个人的饭量。

“你到开罗做什么?”萨姆塞了满满一嘴巴食物,问他。

“不知道。我接到老板的消息,要我到那里去。”

“你做什么工作?”

“给人家跑腿当差。”

她笑了起来。“喂,”她说,“你不可能是黑手党,你一点都不像那种人,再说还开着那种破车。你的车为什么闻起来有一股子香蕉味?”

他耸耸肩,开始吃东西。

萨姆眯起眼睛。“也许你是香蕉走私犯,”她猜测说,“你还没问我是做什么的呢。”

“我估计你还在学校上学。”

“麦迪逊大学。”

“毫无疑问,你会选择艺术史专业,那是女人最喜欢的专业。也许你还会自己铸造一尊青铜像。你还可能在咖啡店里打工,帮忙补贴学费。”

她放下刀叉,鼻孔张开,眼睛瞪得大大的。“见鬼,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猜中了?你现在应该说,不,实际上,我的专业是拉丁语和鸟类学。”

“你是说你只是碰巧猜中的,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别的什么?”

她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凝视着他。“你可真是个怪人。先生⋯⋯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大家都叫我影子。”他说。

她歪了歪嘴巴,好像吃到讨厌的东西。她不再说话,埋头吃完自己的那份意大利千层面。

“知道那里为什么叫埃及吗?”等她吃完东西,影子问。

“开罗市以南的地方?我知道。那里是俄亥俄州和密西西比河的冲积三角洲地带,和尼罗河三角洲的开罗一样。”

“有些道理。”

她坐回去,点了咖啡和巧克力奶油派,把手插进头发。“你结婚了吗,影子先生?”见他犹豫,她立刻又说,“糟糕,看来我又问了一个敏感问题,是吧?”

“上周四她刚刚下葬,”他小心地选择着字眼,“她死于一场车祸。”

“哦,天呀,真可怕,我很难过。”

“我也是。”

一段令人难堪的沉默。“我的同父异母姐姐的孩子死了,我外甥。就在去年年底,真是太可怕了。”

“没错,是很可怕。他怎么死的?”

她喝了一口咖啡。“我们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死了。失踪了。可他只有十三岁呀。去年冬天的事。我姐姐几乎崩溃了。”

“有什么线索吗?”说话的腔调好像电视剧里的警察,他只好改口再问,“怀疑是谋杀吗?”这次更像警察了。

“他们怀疑我那个没有监护权的混蛋姐夫,孩子的父亲。那家伙是个混蛋,做得出拐走孩子的事情,说不定真的是他干的。可那只是北伍德区的一个小镇,非常小,可爱又宁静,镇上居民连房门都不会锁。”她叹口气,伤感地摇头,双手紧紧握住咖啡杯。接着,她抬头盯着他,转变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我会铸青铜像?”

“运气好猜到的。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印第安血统?”

“据我所知没有。不过也有可能。我从未见过我父亲。如果我父亲真的是美洲土著,我妈妈肯定会告诉我的。也许吧。”

她又撇了撇嘴。萨姆放下只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奶油派,那几乎有她脑袋的一半大。她把盘子推到影子面前:“你想吃吗?”影子笑起来:“当然。”他把蛋糕全部吃掉。

女侍应递给他们账单,影子掏钱买单。

“谢谢。”萨姆说。

天气变得更冷了。车子点火几次才成功发动起来。影子把车驶回大路,继续向南前进。“你读过一个叫希罗多德的家伙写的书吗?”他问。

“老天,你说谁?”

“希罗多德。你没有看过他的《历史》?”

“知道吗?”她的声音朦朦胧胧像做梦,“我不明白你这个人,不明白你说的话,也不明白你说的字眼。有时候你只是一个傻大个儿,但你能看透我的想法,转眼之间,你居然谈论起希罗多德。我听说过他,也许是在电台广播。他是不是被人称为谎言之父?”

“我还以为魔鬼才被称为谎言之父呢。”

“对,魔鬼也是。他们说希罗多德的书上记载的巨蚂蚁和狮鹫兽看守黄金矿,通通是他编出来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只是记录下别人告诉他的故事罢了。就像他写的历史,绝大多数部分写得非常棒。里面记载了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事。比如说,你知道吗,在埃及,如果有特别漂亮的女孩或者君主之类人物的妻子死掉了,他们不会马上送她去做尸体防腐处理,而要等待三天,先让她的尸体在热天里腐败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