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玛卡布哒(十)

与西格尔设想的不同,费扎克并没有左右马克西姆伯爵计划的能力。他被西格尔扶出来的时候,那张一模一样的独眼面孔让所有人吃了一惊——也许不包括那位炼金师,他脸上一直都是很淡定的表情,但他不可能早有预料。

经过两天多的调养,独眼老爹已经勉强能够站稳,并架着双拐缓慢的移动。

“你受伤了?”马克西姆伯爵问道。

“不,大人,我只是中毒了。”费扎克老老实实回答,“是一场误会,这位索斯先生防身用的毒素将我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秃头的伯爵转身面对西格尔,他的肚子仍旧隐隐作痛。现在他看出来了,揍了他一拳的人不过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最多二十出头——他已经尽可能多加上一些年龄——怎么算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家伙。如果他是个皇家男爵,那肯定是从父辈那里继承而来的。马克西姆伯爵不相信如此年轻的人能够凭战功升至男爵的阶层,而皇家比武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行了,上一个冠军也肯定不是这小子。他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不去理会“索斯”的言语,并决定将这个目无尊长的年轻人踢出功劳簿。

“费扎克,也就是说索斯并不是你们密探的一员?”伯爵随口问道,顺手端起一杯麦酒饮了下去,遮住自己嘴角的表情。

“呃……”费扎克犹豫了一下,他只能实话实说:“他不是密探。不过没有索斯的帮助,我也没办法接应几位大人进城。时间太仓促了,根本来不及凑齐两千金币。幸好有他解囊相助。如果几位大人被兽人买走……”

“拗断敢买我的那兽人的脖子,然后离开就是了。”伯爵咽下嘴里的麦酒,四下打量:“你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啊,怪不得两千金币都凑不出来,还要外人帮忙。说说吧,一共花了多少钱?”

“两千五百金币。”西格尔环抱着双臂,斩钉截铁地说。既然伯爵想要用这种态度对待他,西格尔也就不愿给他好脸色。“如果你们能像炼金师及侏儒一样老老实实的话,本不用花这么多钱。”

“这些钱不会缺了你的,男爵先生。”马克西姆:“深水城乐于付这笔小钱。”

“小钱?”西格尔皱皱眉头。半年多以前,西格尔还过着数铜板过日子的艰苦生活,他不会忘了两银币一个的狗头人耳朵,而当时他作为骑士扈从的“卖身费”也不过5枚金币。“不知道深水城有没有龙牙匕首,或者伯爵你家族中有此类珍藏?”

“龙牙?你确定吗?”伯爵用指节敲敲桌子,就好像这样能挖出金币来一样:“深水城会支付这费用的。”

可谁来为你的傲慢和愚蠢付账,西格尔心想。他比较相信以奴隶身份混进来的主意并不来自马克西姆伯爵,他太骄傲,不可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只有炼金师或者侏儒,他们的脑子也许足够聪明,能够了解现在的状况。

“费扎克,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还有,给我们找一套可以用的武器。这里四处都是兽人,没有武器可不安全。”

“是的大人,好的大人。”费扎克拄着双拐,慢慢踱走。

“你是要准备蛮干吗?”西格尔瞪着马克西姆,眼睛一眨不眨。伯爵也与他对视,两个人都感到眼睛干涩,但是都没有移开视线。这样下去对任务毫无帮助,西格尔心想。于是他将目光移开,看着炼金师问道:“你有办法烧毁船坞吗?”

“有办法,但我需要时间做准备,还需要一些炼金材料。”

“不要多说。”伯爵低声喝道。

“伯爵大人,现在能够出去采买所需材料的只有这位索斯先生。”炼金士头脑很清楚,他鞠了一躬之后说道:“我们对这座城市不熟悉,兽人语也只是勉强可用,根本不足以应付突发情况。”

“索斯男爵先生,你意下如何?”马克西姆伯爵微笑着说道:“愿不愿意协助这项光荣的任务呢?”

“难道我之前都在城市里玩闹?”西格尔摆摆手,决定不与这讨厌的伯爵一般见识。法师联合会的博学士曾经评价马克西姆谨慎坚忍,但从没提过他如此骄傲,这种骄傲是会伤人的。自尊心受到的伤害或许几天之后就会愈合,但如果让玛卡布哒的造船厂逃脱毁灭的下场,那样的伤害就可能是整个战局的溃败,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丧命。西格尔深深地吸气,总需要一个理智的人选择退让,他很不巧就是那个理智的人。“好吧,我愿意帮忙。”

除了伯爵,其他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炼金师在桌子上摊开一张长长的表单,上面写了十多种不同的材料,大部分是矿石,其他的则是各种植物的材料。西格尔站在一旁观看,将这表单记在心里。费扎克准备了简单的餐食,以炖鱼为主,配上芜菁的块根做主食。马克西姆伯爵在吃的方面倒不挑剔,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这个时候弓箭手玛娜才敢慢慢走过来,深深给西格尔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我。当时我被那兽人拉走的时候,几乎要被吓死了,谢谢你。”

“不用谢,我只是尽力而为。”西格尔摆摆手,扶起了她。“你毕竟肩负着任务,是我的战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战友可不敢当,我只是个雇佣兵而已。”玛娜回答道:“而且是伯爵儿子的雇佣兵。请你原谅伯爵的脾气,他之前并不是这样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

“伯爵的三儿子是一名法师学徒,这次与我们随行,他是我的雇主。”玛娜压低了声音说道:“结果他在路上患上了冻疮,只能冒险飞回深水城。伯爵因为担心他孩子的生死,脾气才变得古怪。”

“他是怎么患上冻疮的?”西格尔问道:“如果他是法师学徒的话,应该知道如何调配防冻油脂。即便他确实不会,你们难道就没人注意到这点吗?以为伯爵的三子,即便没有继承权,也很可能获得城堡领地,你作为他的雇佣兵居然能让他患上冻疮这种常见病症?”

在西格尔的逼问下,玛娜嘴唇颤抖着,眼底泛起泪花。她用手擦拭一下,然后非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眼泪。“我为什么会哭?奈特只是飞回南方去了,尽管艰难但又不是必死,我为什么要哭?”

一道红色的圆环从玛娜的瞳孔外围闪动,引起了西格尔的注意。他正要看个仔细,女射手却用力擦去眼睛上的泪水,让那圆环完全消失不见。西格尔感到蹊跷,他警觉起来。在面对马克西姆伯爵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即便伯爵真是具有哪种远超常人的高傲,他表现的方式也太直白了,不像是一位老贵族。

玛娜的表现也一样反常,在提起伯爵第三子和冻疮的时候,莫名流下的泪水显然是真情流露的结果。西格尔仔细想想,发现整件事情存在很多漏洞。伯爵是这次任务的领导者,他应该非常清楚其艰巨性,可还是带上了自己的孩子,这算是英勇无畏还是头脑僵化?他的孩子居然带上了雇佣兵,而伯爵居然能够同意,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在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