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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砰地关上了(那天夜里的第二次),兰塞姆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支蜡烛,点着了。我迅速地四下打量,除了我们俩,谁也没看到。房间里最显眼的是那个白色的东西。这次,我看清了它的形状。它是一个棺材状的大匣子,敞开的。旁边的地板上是它的盖子,无疑,我是被它给绊倒的。大匣子和盖子都是用同样的白色的东西做的,像冰,但比冰更模糊,不像冰那样亮晶晶的。

兰塞姆走上来和我握手,“天哪,很高兴见到你。我本希望到车站接你的,但一切又来得如此匆忙,所以,我发现最后一刻我不得不去剑桥。我从没打算让你一个人走那段路。”我想他是见我还傻傻地盯着他看,又加了一句,“我说——你没事吧?你通过那个障碍时没受伤吧?”

“障碍?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以为你来这里时会遇到一些麻烦。”

“哦,那个!”我说,“你是说,不是我神经紧张,真有什么挡道?”

“是的。他们不想要你到这里来。我担心这种事情会发生,但没来得及处理。我很肯定你能设法通过的。”

“你说的他们是指其他人——我们自己的艾迪尔?”

“当然。他们已得到风声,知道马上会发生什么……”

我打断了他的话,“跟你说实话,兰塞姆,”我说,“我一天天地越来越为这事闹心。在到这里的路上,我想到了——”

“哦,如果你允许的话,他们会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塞到你脑子里,”兰塞姆轻声地说,“最好的方法是,别理它,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试图答复他们。他们喜欢把人拖进无穷尽的争论中。”

“但是,瞧瞧,”我说,“这不是儿戏。你能肯定这个黑魔王,这个堕落的地球奥亚撒真的存在吗?你肯定只有两方,或能肯定我们属哪一方吗?”

他突然用他那温和但出奇有力的眼神盯着我。

“你真的对这两个问题都有疑问,是吧?”他问道。

“不是。”我停了片刻说,感到有点惭愧。

“那就好,”兰塞姆高兴地说,“咱们弄点晚饭吃吧,我边吃边解释。”

“那棺材是怎么回事?”我在朝厨房走时问道。

“那是我要待在里面旅行的东西。”

“兰塞姆!”我惊叫道,“他——它——艾迪尔——不会要把你带回马拉坎德拉吧?”

“不会!”他说,“哦,刘易斯,你不懂。把我带回马拉坎德拉?他要带我就好了!我愿意拿我所有的财产交换……再一次沿着其中一个峡谷望下去,可以看见那湛蓝的水在树林里蜿蜒流过。或者站在谷顶,看一个索恩顺着斜坡滑下。或者在一个傍晚回到那里,木星正在冉冉升起,亮得使人睁不开眼。像银河一样的小行星群中的每一颗星星都像从地球上看金星那样明亮!还有那些气味!几乎从未离开过我的头脑。你会以为,每当夜里我看到马拉坎德拉星升起时我会感到更难过。但使我感到真正痛苦的并不是在那个时候。是在炎热的夏天——仰望深蓝的天空,想想那里,那个数百万英里远,我将永远、永远不会回去的地方,有个我认识的地方,那时花儿正在麦迪隆生长,那些会欢迎我回去的朋友们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唉,没这个运气喽。我不是要被送到马拉坎德拉,是皮尔兰德拉。”

“是我们所说的金星,是吧?”

“是的。”

“你说有人正要送你去那里。”

“是的。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在我离开马拉坎德拉前,奥亚撒曾暗示我,我去那里可能开启了太阳系(阿尔波场)生命的一个新阶段。他说那就意味着我们世界的被孤立、被包围开始进入尾声了。”

“对,我还记得。”

“那么,此类事情的确在发生。一方面,你所说的双方在对待我们地球人类的事情上,越来越清楚地,越来越不含糊地显出他们的真面目。”

“那我看得出。”

“另一方面是,那个黑魔王——我们堕落的奥亚撒,在筹划向皮尔兰德拉发动某种攻击。”

“但他能像太阳系里的那位那样随心所欲吗?他能到那里吗?”

“那正是问题所在。无论是他本人,他本人的照片,还是我们说得出的任何形式都到不了那里。你知道,在人类在这个行星上存在的许多世纪以前,他就被赶回这些区域里了。如果他胆敢在月球轨道以外露面,他还会被大军赶回来的。那将会有另一种战争。你我能出的力不会比跳蚤保卫莫斯科的力量大,不会的。他一定企图用某种不同的方式进攻皮尔兰德拉。”

“你从哪里进去呢?”

“嗯——其实我是被命令到那里的。”

“你是说,被——被奥亚撒?”

“不是。命令来自于更高层,比他高得多。你知道,从长远看,他们都可以。”

“你到那里后必须做什么?”

“还没告诉我。”

“你只是奥亚撒的随从之一?”

“不是。他不去那儿。他要把我运送到金星——把我发送到那里。然后,据我所知,我就单独在那里了。”

“但听着,兰塞姆——我是说……”我慢慢没了声音。

“我知道!”他带着独特的、使人消除戒心的微笑说,“你是感到这事荒谬。埃尔温·兰塞姆博士准备单枪匹马地与制权天使和天使长[1]搏斗。你可能会怀疑我是不是得了自大妄想狂症。”

“我倒不是完全那样认为。”我说。

“哦,但我认为你的确是那样认为的。不管怎么说,自从这事突然找上我以来,我自己都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当你想到这事时,就觉得它比我们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奇怪吗?当《圣经》使用那个描写与天使长、制权天使及那些身居天堂的堕落的超肉体们作战情形的表述时(顺便提一下,在那一点上,我们的翻译是很误导人的),它想说的是,参战的是些相当普通的人。”

“哦,或许是。但那很不同。那指的是一个道德冲突。”我说。

兰塞姆往后仰了仰头,笑了。“刘易斯啊,刘易斯,”他说,“你很独特,就是独特!”

“有话直说,兰塞姆,的确有差异。”

“是的,有区别。但这个差异还不足以使人成为自大狂,认为我们任何一个人或许不得不两方面作战。让我来告诉你我是怎么看这事的。难道你没注意到吗?在地球上我们自己的小战争有不同的阶段,当任何一个阶段在进行时,人们习惯于认为战争是永久的,而且在为人做事时也表现出战争要永久进行下去的样子。但事实上在你的操控下,它一直在变化,你的优势和危险今年和去年都不一样。你认为普通百姓将永远不会以心理和道德形式(如诱惑之类)之外的其他形式遭遇黑艾迪尔。这个想法只是对宇宙战争某个阶段来说是对的,即那个被围困阶段,那个使我们星球得名图尔坎德拉,即沉寂的星球的阶段。但假如那个阶段就要过去了呢?下一个阶段,或许每个人都得面对他们……我是说,得用某种相当不同的方式面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