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花(第3/7页)

“不能这样抛下你吗?”她说,“你是不是打算这么说?”

“呃,不是。”蒂凡尼撒了个谎。

“当然,你得搬走去跟别人住。”特里森小姐说,“你的年纪还太小,不能继承小屋,还有其他比你大的女孩在等——”

“你知道我不想一辈子都在山里度过,特里森小姐。”蒂凡尼着急地说。

“是啊,蒂克小姐跟我说了。”老女巫说,“你想回你那白垩地小丘陵去。”

“才不是什么小丘陵!”蒂凡尼大喊起来,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

“对了,葬礼可能会有点麻烦。”特里森小姐非常平静地说,“我会给你写几封信,你送到山下的村子里,下午你就休息吧。我们明天下午举行葬礼。”

“什么?您是说在您死前吗?”蒂凡尼问。

“当然了!为什么我不能有点乐子!”

“这主意真棒!”罗伯·无名氏说,“这么棒的主意一般人绝对想不到。”

“我们管它叫作告别派对。”特里森小姐说,“当然,仅限女巫参加。一般人容易感到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好处想想,上周阿姆宾德先生给了我们很多火腿,感谢我为他确立了栗子树的所有权,我很想尝尝看。”

一小时后,蒂凡尼出发了。她的口袋里装满了纸条,要去找当地村子里的屠夫和面包师,还有农夫们。

她得到的回复让她有点惊讶。他们都认为这是个玩笑。

“特里森小姐是不会死的。”一个屠夫说,他正在称量香肠,“我听说以前死神来找过她,结果她当着他的面把门‘砰’地就给关上了。”

“要十三打香肠,谢谢。”蒂凡尼说,“煮好之后送来。”

“你确定她真的要死了吗?”屠夫满脸的不相信。

“我不确定,但她很确定。”蒂凡尼说。

面包师说:“你不知道她的那块表吗?她自己的心脏死掉之后她就做了那块表。那就像是个发条心脏,懂吗?”

“真的吗?”蒂凡尼问,“那么,如果她的心脏死后她做了一个新的发条心脏,那制作这个新的心脏时她是怎么活着的?”

“显然是靠魔法活着嘛。”面包师说。

“可心脏是负责供血的,特里森小姐的表在体外。”蒂凡尼指出,“也没有管子……”

“是用魔法在供血。”面包师慢慢地说。他瞅了瞅她,眼神怪怪的,“这种事都不知道,你怎么做得了女巫?”

其他地方也都是同样的反应,似乎他们的脑子根本不能接受没有特里森小姐这个设定。她已经一百一十三岁了,他们都说,从来没听说过谁是在一百一十三岁时去世的。他们说这肯定是个玩笑;或者说她有一个用血签名的卷轴能让她永生;或者说如果要她死必须先偷走她的表;或者说每次死神来找她的时候,她就对他谎报姓名,要么把他支使到别人那里去;或者说她也许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等到蒂凡尼办完了事情,她也开始怀疑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会发生了。但是特里森小姐看起来那么确定。而且活到了一百一十三岁,真正奇妙的不是你明天会死,而是你今天还活着。

她的脑子里装满了阴郁的想法,出发去参加女巫聚会的聚会。

有那么一两次,她觉得有菲戈在盯着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感觉到的,这是一种学习到的本领。而且她还学到,在大多数时候你都得忍着。

她到达时,其他年轻女巫已经全都到了,她们还点起了一堆火。

有些人认为一堆女巫聚在一起就叫作“女巫聚会”,的确,字典里也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一堆女巫聚在一起应该叫作“吵架聚会”。

不管怎样,蒂凡尼认识的大多数女巫都不说那个词。但是伊尔维吉女士几乎一直在说。她又高又瘦,样子冷冰冰的,戴着一副银色眼镜,镜腿系着小链子。她喜欢说“化身”和“魔符”这样的词。她的得意门生(也是唯一的学生)叫作安娜格兰姆,是女巫聚会的发起人,帽子最高,音量也最大。

威得韦克斯奶奶总是说,伊尔维吉女士使的是“穿裙子的巫师”魔法,所以安娜格兰姆在聚会时总是带着很多书和魔杖。很多时候,姑娘们会用一些客套话来让她闭嘴。对她们来说,女巫聚会的真正意义在于交朋友,尽管她们成为朋友是因为没有别人能让她们自由倾诉。女巫们都有同样的问题,所以能够理解你在抱怨什么。

她们总是在林子里露天聚会,哪怕是在下雪的时候。反正周围能捡到足够的木头生起火堆,况且她们也总是穿得很暖和。如果想要舒舒服服地在高空骑扫帚,哪怕是在夏天,你也要多穿几层内衣,多到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有时甚至要用绳子挂上几个暖水瓶。

三个小火球围绕着火堆,那是安娜格兰姆变出来的。她说可以用它们消灭敌人,这让其他人觉得有点紧张。这是巫师魔法,华丽而危险。女巫宁愿用眼神杀死敌人。不过杀死敌人毫无意义,人死了你就没法跟她炫耀胜利了。

狄米提·哈宝带了一个大大的翻转蛋糕。如此寒冷的天气下,正需要这样的东西来暖暖身子。

蒂凡尼说:“特里森小姐和我说,她星期五就要死了。她说她很确定。”

“太遗憾了。”安娜格兰姆说,但听上去一点也不遗憾,“不过她已经非常老了。”

“她早就非常老了。”蒂凡尼说。

“嗯,这个叫死亡召唤。”佩特拉·格雷斯特说,“老女巫快死的时候自己都会知道。没有人明白这是什么原理,可她们的确会知道。”

“她还留着那些骷髅头吗?”露西·沃贝克问,她今天用一把刀和一把叉子把头发盘在头顶,“我最受不了那个。它们似乎一直都在盯着我。”

“她把我当成镜子来用,所以我才跑的。”露露·达林说,“她现在还那么做吗?”

蒂凡尼叹了口气:“是的。”

“我直接就说我不去。”格特鲁德·泰利捅了捅火堆,“你们知道吗,如果不经允许离开一个女巫,那别的女巫就都不会要你了。但是如果你是从特里森小姐那里离开,哪怕只待了一晚就逃跑,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她们会直接帮你另找一个地方。”

“伊尔维吉女士说,什么骷髅头啊、乌鸦啊,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夸张了。”安娜格兰姆说,“所有去过那里的人都被吓得没了魂。”

“嗯,那你要怎么办?”佩特拉问蒂凡尼。

“我不知道,大概要换个地方吧。”

“真可怜。”安娜格兰姆说,“特里森小姐有没有提起过谁会继承她的小屋?”她又问,似乎刚刚想起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