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知的真实

“血,”凯蒂严肃地低语,她弯下腰,手中的火把照出一条血滴形成的细线,血线贯通整条走廊,一直通到一个小洞的入口。

“可能是地精战争时留下的。”布鲁诺满怀希望地说,但凯蒂摇了摇头。

“还是湿的,”她回答,“地精战争时留下的血早就干了。”

“那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些吃地精尸体的爬虫留下的。”布鲁诺又换了一种推测。

凯蒂仍旧有所怀疑,她蹲下身,向前伸出火把,钻进小洞。沃夫加跟在后面爬了进去。一进到洞中,他立刻闪到凯蒂身前,替年轻女子挡住可能出现的攻击。

野蛮人的行动让凯蒂·布莉儿很不高兴。也许,在沃夫加看来,他只是谨慎从事,让长于肉搏的自己处在最前方,保护手拿火把,眼睛观察地面的同伴。但凯蒂怀疑沃夫加的动作如此匆忙,只是因为是她在领头,因为他要保护她远离各种危险。这让骄傲而能干的凯蒂感觉受到了侮辱。

凯蒂还担心沃夫加会因为顾忌她的安全而犯下战术上的错误,伙伴们能够度过无数危险而安然无恙,完全是因为每个人都能在队伍里找到适合于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成为其他人不可或缺的补充。凯蒂很清楚,这个模式的瓦解会产生致命的后果。

她向前想超过沃夫加,但撞到了他伸出的胳膊上。他对她怒目而视,而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那里面有什么?”身后传来布鲁诺的呼唤,两个即将爆发的年轻人这才缓和下来。凯蒂回头望着父亲蹲在洞口的身影,库柏和拿着第二支火把的潘特还等在洞外。

“空的。”沃夫加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就转身打算离开。

凯蒂仍然保持蹲伏的姿势,仔细观察着周围,而她的搜索仿佛也只是为了证明野蛮人的错误。

“不是空的。”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她胜利的声音让沃夫加转回身,布鲁诺也急忙爬进洞中。

他们来到凯蒂身侧,而年轻女子正低头看着一件小东西——一枝弩箭,但绝不是矮人战士的十字硬弩所能使用的箭,也不是他们见过的任何弓弩所能用的箭,它太小了。布鲁诺用短粗的手指捡起它,把它送到眼前,仔细地观察。

“这些隧道里有小妖精吧?”他指的是一种小巧而残忍的鬼怪,但他们一般都出现在林地中。

“某种……”沃夫加开口。

“卓尔。”凯蒂突然插入,沃夫加和布鲁诺都把头转向她,沃夫加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因为说话被打断而燃起的怒火,但凯蒂话中的严峻性马上就让他忘记了一切。

“那个精灵有这样的弓吗?”布鲁诺不相信女儿的推测。“不是崔斯特,”凯蒂严肃地纠正他,“是其他卓尔。”沃夫加和布鲁诺的脸上显出明显的怀疑,但凯蒂坚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过去,还是在凯恩巨锥上的冰风谷中时,崔斯特曾经许多次和她讲过他的故乡,告诉过她黑暗精灵国度中工艺精湛,奇异超卓的器物。在这些器具中,最受黑暗精灵重视的还是各种武器,手弩和它配备的蘸上毒的短箭就是其中著名的一个种类。

沃夫加和布鲁诺彼此对望,都希望对方能找到某种逻辑,否定凯蒂严酷的推断。布鲁诺只是耸耸肩,收起短箭,向洞口走去;沃夫加望向年轻女子。脸上浮现出关心的神情。

他们都没有说话,也不必说话,他们都熟悉黑暗精灵的恐怖传说。如果凯蒂的猜测正确,卓尔精灵就已经来到秘银厅,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在沃夫加的表情里,还有一些让凯蒂感到困扰的东西,年轻女子相信,是那种支配性的保护欲让他们陷入了麻烦。她推开大汉,伏身走出洞穴,把沃夫加一个人留在黑暗中,强自压制混乱的内心。

卓尔队伍缓慢但从不停顿地穿过隧道,脚下的道路越来越多地显露出自然的粗糙。崔斯特还穿着他的护甲,但他已经被缴械,双手也被紧紧地绑在背后。绳索上附有魔法咒文,是他无论怎样使力,都无法将手腕扭动半分。

狄宁迈动八条长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维尔娜和贾拉索紧随其后,二十个卓尔在后面结阵而行,其中有两个专门负责看管崔斯特。他们在路上与负责掩护的班瑞家族军有过一次会面,贾拉索发出几个无声的指令,第二支卓尔部队立刻分散融入到周围的黑影中。

直到这时,崔斯特才开始体会到这次奇袭秘银厅的重要性。根据他的计算,从魔索布莱城来了四十到六十名黑暗精灵,一支相当强大的奇袭队。

这些全是为他准备的。

恩崔立又是怎么回事?崔斯特感到奇怪,这个杀手是怎样入局的?他看起来与黑暗精灵合作得如此协调,相同的身材和体温让他在卓尔的队列中显得自然而毫不惹眼。

太协调了,崔斯特想。

恩崔立先是和光头的佣兵团长走在一起,但他一步一步地退到队伍后面,向他最为憎恨的敌人靠近。

“幸会。”他装腔作势地向身边的崔斯特打了声招呼。这个人类看了一眼两名卓尔守卫,他们立刻走进了旁边的队伍中。

崔斯特将这名杀手审视良久,想从他身上找到一些线索,随后他便蓦地将脸转向一边。

“怎么啦?”恩崔立抓住倔强的黑暗精灵的肩膀,把他扳过来。崔斯特突然停住了脚步,周围的卓尔立刻投来关注的目光,维尔娜的眼神尤其犀利。他不喜欢受到这样的注意,马上又开始挪动脚步。身边的卓尔也开始围拢他,继续前进。

“我不明白,”崔斯特对恩崔立说:“你有面具,有瑞吉斯,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你为什么还要与维尔娜和她的同伙结盟?”

“你以为这是我做的选择吗?”恩崔立回答,“是你的姐姐找到了我,不是我找的她。”

“那你就是个囚徒喽。”崔斯特回应。

“不是。”恩崔立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声冷笑,“还是你原来说得对,我们是盟友。”

“在我的族人眼中,它们属于同一概念。”

恩崔立又一次笑出声,他显然看出了这句话里的诱惑。崔斯特在杀手真实的笑声中哆嗦了一下。他认识到这名敌人内在的力量,这种力量直接关联在他的希望上,无论是多么缥缈的希望,他都能予以扩展,并加以利用。

“实际上,和我达成交易的是贾拉索,”杀手向崔斯特解释,“而不是你那个反复无常的姐姐。贾拉索是个注重实效的佣兵,一个投机者,我理解这个家伙,他和我一模一样。”

“当你不再被需要的……”崔斯特向他发出不祥的警告。

“但他们需要我,而且一直会需要!”恩崔立打断他,“贾拉索是个投机者,”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队伍前面的佣兵团长赞同地点点头,贾拉索明显懂得地表的通用语。贾拉索杀死我,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是一个有价值的连接地面与地底的纽带,不是吗?我是遥远的卡林港的盗贼公会首领,一个被证明在将来会非常有用的盟友。我一辈子都在和贾拉索这种人打交道,宝剑海湾沿岸十几个城市的公会首领,我都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