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醉骟马(第2/7页)

至少,麦特不在他身边。这是你的运气,麦特对自己说。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他本该和兰德在一起。兰德是他的朋友,但麦特并不打算陪着兰德,直到他发了疯,杀死身边的每一个人。友谊值得珍重,但不值得为此犯傻。当然,他们还要在最后战争中一同奋战,但这也不是他必须跟着兰德的理由。麦特只希望在战场上,他能够站在那些使用阳极力的疯子们的另一边。

“啊,兰德。”汤姆说,“那个男孩完全能成为一名走唱人,如果他从小时候就开始学习的话,甚至还能是一位吟游诗人。”

麦特摇摇头,驱散了脑海中的影像。该死的,兰德,别来烦我。

“那是一段美好的日子,不是吗,麦特?”汤姆露出微笑,“我们三个,沿着亚林河一路而行。”

“魔达奥为了我们全然不知的原因追杀我们,”麦特严肃地说。那些日子也同样不轻松。“暗黑之友随时都想要在我们的背上捅一刀。”

“总比古蓝怪和弃光魔使要好。”

“这就像是在说,和肚皮上被插一把剑相比,你更喜欢被绞索套住脖子。”

“至少你还有机会从绞索里逃出来,麦特。”汤姆用指节抚着自己白色的长胡子说,“而一旦剑刃刺进你的肚里,你差不多就无能为力了。”

麦特犹豫着,然后发现自己在笑。他揉搓了一下脖子上的丝巾。“我想你是对的,汤姆,你是对的。不过,我们今天为什么不能忘记所有这些事?我们至少能在今晚享受一下过去曾有的好日子!”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可能,小子。”

“肯定可以。”麦特顽固地说。

“哦?”汤姆饶富兴致地问,“你还会相信,老汤姆·梅里林是最有智慧、去过世界上最多地方的人吗?你还会再露出那种腼腆憨厚的笑容吗?我记得,那时只要我们走进一个有超过一家客栈的村子,你还会揪着我的衣角。现在你还会这样吗?”

“好了,我没那么糟吧。”

“恕我无法认同,麦特。”汤姆一边说,一边还咯咯地笑着。

“我记不太清楚了。”麦特又在挠着头,“但我确实记得兰德和我在与你分开后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至少,我们平安到了凯姆林,还把你的竖琴毫发无伤地送回你手上,对不对?”

“我发现琴框上有几道刮痕……”

“让光明烧了你吧,根本就没有!”麦特嚷道,“兰德睡觉时都会抱着它。就算我们在饿得想要啃靴子时,也从没想过把它卖掉换一顿饭吃。”那些日子在麦特的回忆中都已经很模糊了。他的记忆曾经充满了窟窿,就好像一口被锈烂的铁桶,直到有人用别的记忆将这些窟窿填满。

汤姆还在笑着。“我们回不去了,麦特。时光之轮一直在转动,无论未来是好是坏。即使光明熄灭,森林死寂,风暴呼啸,天空破碎,它还是会继续转动。它不是希望,没有喜怒,它很简单。但只要它还转动,人们就有希望,就会有悲欢。当光明熄灭时,总会有新的光亮起来。每一场风暴都会止息。只要时光之轮转动……”

麦特引领果仁绕过路上的一条深沟。在前面,塔曼尼正和他的几名卫兵交谈着。“这好像是一首歌,汤姆。”

“没错。”汤姆几乎是叹着气说道,“一首老歌,很多人都把它忘了。我发现这段歌词三种不同曲调的唱法,我猜,是这个地方让我想到了它。据说这首诗是朵蕾勒写的。”

“这个地方?”麦特惊讶地朝那些三针叶松瞥了一眼。

汤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条路很古老了,麦特,也许在世界崩毁前它就有了。像这样的地方很可能会出现在歌谣或传说中。我想,这个地方曾经被称作‘碎裂丘’。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么我们应该正在古国科尔曼达境内,就在飞鹰之城附近。我打赌,如果我们登上那些更高的山丘,我们就会发现古城堡。”

“那和朵蕾勒有什么关系?”麦特有些不安地问。朵蕾勒是爱瑞荷女王。

“她访问过这里,”汤姆说,“并在飞鹰之城写下她最好的几首诗。”

光明烧了我吧,麦特想,我记得。他记得自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感受着山顶冷冽的空气。下方漫长蜿蜒的道路已经崩坏破碎,一支军队正在箭雨中冲上山坡,士兵们身上都佩着紫色的三角旗。碎裂丘。一位女士站在城堡的阳台上,正是女王本人。

他打了个哆嗦,赶走那段记忆。在曼埃瑟兰崛起之前,爱瑞荷已经是个相当有历史的古国了。而爱瑞荷的首都后来有了另一个名字,煞达罗苟斯。

麦特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感觉那把红宝石匕首了,他几乎已经忘记和那把匕首连在一起的感觉。但那种感觉是不可能真正被遗忘的。有时候,他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枚红宝石,红得就如同他的血。还有那种古老的欲望和饥渴,仿佛要再一次浸透他的心……

麦特摇摇头,强迫自己压下那些记忆。该死的,他今天要好好乐一下!

“我们共同经历过不少事。”汤姆懒洋洋地说,“这些日子里,我觉得自己老了,麦特。就像一块褪色的地毯,挂在风里晾干,上面只剩下往日绚丽色彩的痕迹。有时候,我很怀疑自己对你还有什么用。看样子,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什么?我当然需要你,汤姆!”

那位年迈的走唱人看着他。“麦特,你的问题就在于,你真的很善于撒谎。你在这件事上和那两个孩子完全不同。”

“我是认真的!让光明烧了我吧,我真的是认真的。你当然可以再云游四方,去给人们讲故事,就像你以前那样。但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有许多麻烦没办法解决。我肯定会想念你的智慧。让光明烧了我吧,我一定会想念你。一个人需要他能信任的朋友,而我可以随时把性命交在你手上。”

“麦特,”汤姆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欣慰,“你要让一个沮丧的家伙打起精神来吗?要说服他留下来干些大事,而不是再去冒险?听起来,你的话很有道理。不过,你又有什么心事了?”

麦特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猜,大概是婚姻。光明烧了我吧,我可不打算结了婚就不再喝酒和赌钱!”前方的塔曼尼转过身瞥了麦特一眼,转了转眼珠。

汤姆看了看塔曼尼,笑了起来。“那么,小子,我不打算打击你,只是随便谈谈。我还有一些东西能让这个世界瞧瞧。如果我真的能救出沐瑞……嗯,我们走着瞧吧。不管怎样,总得有人见证这里发生的一切,并有朝一日把它们写进诗歌里。现在我积累的素材已经能写下不止一首叙事诗了。”他转过身,在鞍囊里摸索着,然后高呼一声,取出他的走唱人百衲斗篷,以华丽的动作甩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