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铜熊(第2/7页)

“你的想法还真阴暗。”伊兰有些沮丧地说。即使至上力还充盈在体内,这些可能性依然足以让她心怀忐忑。

柏姬泰抚摸着红色白领外衣肩膀上的四颗金结。“它们让我不得不想到这些。”奇怪的是,约缚中的忧虑减轻了,她似乎陷入了和伊兰相同的思考。伊兰希望柏姬泰不会以为她已经有了答案。不,她不会这么想的,毕竟柏姬泰已经很了解她了。

“这让你害怕吗,德妮?”伊兰问,“我承认这的确让我害怕。”

“我不会有过多的恐惧,殿下。”那个壮硕的女人一边回答,一边还在仔细地察看周围的情况,只要看见有经过的人按着剑柄,她的手就会按在腰间的大棒上,她的声音平缓而实在,就像她的面容一样。“曾经有一个叫垩德林·哈克利的赶马车的壮汉,差一点拗断了我的脖子,像他那样的莽汉通常不会干这种事,但他那一晚的确喝得太多了。我挥出棒子的时候角度不对,从他的脑袋上弹开了,连个坑都没有打出来,那才让我害怕,因为我知道我就要死了。像这样说不定的事情并不值得害怕。每天你醒来的时候,都有可能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每天你醒来的时候,都有可能发现自己已经死了——伊兰相信一定有人的生命观比这个更可怕。不过,她还是打了个哆嗦。她是安全的,至少在她的孩子出生前是这样,但她没办法保证别人的安全。

地图室镶嵌狮子图案的大门前站着两名卫兵,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兵,其中一个身量不高,略显干瘦;另一个则有些过分粗壮,让他虽然有着常人的身高,却显得矮一些。除此之外,他们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女王卫兵,但只有剑术精良并且值得信任的人才能在这里站岗。那名矮个子卫兵向德妮点点头,立刻又挺直了身子,因为柏姬泰朝他皱了一下眉。德妮有些害羞地朝他一笑(伊兰从不曾想到过德妮的脸上竟然会有这种表情),按照例行程序,两名女卫士先走进地图室进行检查。柏姬泰张开嘴,但伊兰按住了她的手臂,柏姬泰看着她,摇了摇头,金色的粗辫子在她身后缓缓摆动。

“他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该这样做,伊兰,他们应该专心于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在这里调情。”她没有提高声音,但德妮的圆脸上还是浮现出红晕。她收起笑容,再次开始察看走廊两端。这样可能比他们直接遭受斥责要好一些,但他们的样子还是很可怜,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应该有一点快乐。

地图室是王宫中第二大的舞厅,里面相当宽敞,四座装饰着雕花壁炉台的红色条纹大理石壁炉中都烧着一堆小火。镀金穹顶被稳稳地支撑在环列大圆柱之上,圆柱和白色大理石墙壁之间有一圈两幅宽的游廊,墙壁上整齐地间隔排列着织锦挂毯和带镜子的立灯,让整个大厅明亮得如同正午的室外。这里的地板花纹实际上是一张细致入微的凯姆林地图,这幅地图一千年以前就在这里了,那时凯姆林新城已经建成,只是下凯姆林还没有成长起来,而安多那时还不存在,就连亚图·鹰翼都还没有出生。从那以后,这幅地图经过了多次修改,虽然现在有些地板已经褪色磨损,不过每条街道都被准确地标示出来——至少到今天还是这样(光明在上,但愿今后依然如此)。根据这张巨型地图所示,虽然在漫长的岁月中,许多房屋建筑都改变了,不过还是有一些街巷直到今天都不曾有过变化。

不管怎样,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座大厅中都不会举行舞会了。在环列圆柱中间已经摆放了一些长桌,上面摊开了更多的地图,一些大地图甚至从桌沿上垂挂了下来。沿墙壁摆放的书架上堆满了各种报告,这些都不是很重要的文件,不需要被严加看管。最重要的情报,伊兰和柏姬泰在看过之后就会直接烧掉。柏姬泰宽大的书桌位于大厅的尽头,上面几乎完全被各种篮筐覆盖了,这些筐子里同样堆满了文件。作为女王卫兵元帅,柏姬泰有自己的书房,但她发现了这座大厅之后,就决定应该对这里地板上的地图充分加以利用。

一只涂成红色的小木盘被放在地图的外城墙上,标示出刚刚那场进攻被击退的地点。柏姬泰把它捡起来,扔进书桌上一只装满了这种木盘的篮子里。伊兰摇摇头。那只篮子并不大,但如果里面的木盘同时被摆到地图上……

“柏姬泰女士,您需要的材料已经送到了。”一名灰发妇人送上来一张覆盖着整洁字迹的白纸,在她整洁的褐色长裙胸口部位绣着一头小白狮。大厅里还有另外五名文员在忙碌,钢笔在他们手中飞快地移动着,他们都是诺瑞先生最信任的职员。哈芙尔大妈亲自挑选出来的六名信使穿着红白两色的制服,都是手脚便捷的男孩,他们正站在文员们的小书桌后的墙边。一名面容清秀的男孩向伊兰鞠了半个躬,脸上立刻泛起两团红云。柏姬泰早已向他们吩咐过关于对待她和所有贵族的礼仪问题,简而言之,工作第一。任何贵族如果不喜欢这种安排,大可以不来地图室。

“谢谢,安芙德太太,我稍后再看,你们可以先在外面等一等吗?”

安芙德太太立刻向信使和其他文员下达了命令,一等他们盖好墨水瓶,整理好手头的文件,就带他们走出了大厅。没有人显出丝毫惊讶,他们早已习惯上司对于保密的需要。伊兰不止一次听到人们称地图室为密室,虽然这里并没有收藏什么秘密,真正重要的东西都锁在伊兰的寓所里。

文员和信使们走出去之后,伊兰大步走到一张长桌旁边,那上面的地图绘出了凯姆林以及周围至少五十里范围的地区,就连黑塔也被囊括其中——它在地图上是城市以南两里格的一个黑色方块,这个黑方块还在不断扩张,安多却没有任何办法能抹掉它。现在伊兰还会派遣卫兵小队借助神行术去那里探查,但那个地方已经广大得无论殉道使们在那里做什么,都能轻易避开她的耳目了。珐琅顶的细针标出了亚瑞米拉围城的八座营地,金属小雕像标出了其他军营,一只高度不超过伊兰的小指、雕镂精致的金猎鹰标出了高辛艾伊尔的位置,他们已经走了吗?伊兰将那只金鹰放进腰间的口袋里,艾玲达正是一只猎鹰。在桌子的另一边,柏姬泰带着疑惑的神情挑起了一侧的眉毛。

“他们走了。”伊兰对她说。艾玲达会来看她,她们并不是永别。“是兰德调走他们的,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该死的家伙。”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艾玲达不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