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疯狂的气息(第2/6页)

“所有人都已经用过餐了,”莉妮不客气地说,“剩饭也都清理掉了,餐具也都被刷洗干净收起来。你吃得太多了,现在你活该肚子痛,因为你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去别的盘子里偷吃。”然后她又瞪了他几眼,气恼地嘀咕了几句,便怒气冲冲地大步向远处走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吃得太多?”佩林嘟囔着,“我什么都还没有吃啊。我肚子痛是饿的,可不是撑的,我就要饿死了。”莉妮快步走过营地,毫不迟疑地在来来往往的马匹和车辆间穿行,有几个男人提醒她小心一点,却都遭到她的大声喝斥。如果他们不识相点躲开,莉妮甚至会向他们挥起手中的棒子。这女人一定是想麦玎想疯了。“这也是她的谚语吗?她的谚语通常都是很有道理的。”

“啊……嗯,至于说这个,现在……”贝瑟揪下头顶的帽子,朝帽里瞄了两眼,又把它戴回去。“我……嗯……我还必须去看看那些大车,大人,我需要把一切都准备好。”

“就连瞎子也看得到,所有大车都已经备好了。”佩林对他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贝瑟用力晃着头,似乎是在寻找着其他借口,最后,他才有气无力地说:“我……我想您迟早都会听说的,您知道,大人,莉妮……”他深吸一口气,“今天早上,她去过梅茵人的营地,那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她是去看看您遇到什么事……嗯……为什么还没回来。梅茵之主的帐篷里是暗的,但她的一名女仆还醒着,她告诉莉妮……她只是做了一点暗示……我是说……别这样看我,大人。”

佩林勉强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但他的声音仍然非常可怕:“烧了我吧,我只是在那顶帐篷里睡觉,这是我在那里做的唯一一件事,你快去告诉她!”

那个矮胖男人立刻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我?”贝瑟喘息着说道,“你要我去告诉她?如果我对她提起这件事,她一定会敲破我的脑袋!我相信那女人一定是在法麦丁的暴风雨中出生的,她搞不好还能命令雷电安静下来。”

“你是沙巴扬,”佩林对他说,“现在一定还有什么食物没有被装上车吧?”他实在是想吃一点东西!

贝瑟似乎很明白他现在的状况,他低声说了几句礼貌性的话,稍一鞠躬,就裹紧斗篷转身跑走了。佩林相信,他不是去找莉妮,贝瑟可以对所有仆人发号施令,只有莉妮除外。除了菲儿,没有任何人能命令她。

佩林脸色阴沉地看着巡逻队策马穿过纷飞的雪花,十名骑兵警戒地扫视着周围的森林,迅速从佩林的视线中消失了。光明啊,女人们总是把男人想得那么坏,愈是男人的坏事,她们就谈论得愈起劲。他本来以为只需要担心罗森妮和婻娜就好了,而现在,莉妮很可能已经把这件事告诉菲儿的另一名女仆布琳。这是他现在必须对付的一个麻烦,布琳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营地中的每一个女人。现在他手下的马夫和车夫中就有不少女人。凯瑞安人就是凯瑞安人,她们总是会迫不及待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男人们。实际上,两河人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比凯瑞安人好多少。一旦你得到了这样的坏名声,想要摆脱它可就不容易了。突然间,那些为他让出地方的两河人和他们不确定的眼神,甚至乐姆啐的那一口,仿佛都有了别的含意。在佩林的回忆中,肯利的笑容也变成讥笑。佩林唯一的安慰就是菲儿不会相信这种事,她当然不会相信,肯定不会的。

肯利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上跑了回来,身后牵着快步和他四肢细长的骟马,两匹马都冻得发颤,它们抿着耳朵,夹紧尾巴,那匹深褐色的牡马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去咬肯利的马了。

“不要总是把牙齿露在外面。”佩林一边将快步的缰绳拉过来,一边怒喝了一声。那个男孩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看背后。

佩林喷着鼻息,查看了坐骑的鞍鞯缰绳,现在该是去找马希玛的时候了。可他并没有上马,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又累又饿,想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但他也许只是不敢去看那些被烧毁的农庄和挂在路旁的尸体;那些尸体中甚至还有小孩。即使兰德仍然在阿特拉,他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很长的一段路,他却没有选择。

他的额头靠在快步的鞍褥上。正在这时,那些效忠于菲儿的年轻傻瓜们找到了他,他们差不多有十几个人。佩林疲倦地直起身,心里希望这场大雪能把这些人全都埋掉。赛兰蒂此时已经牢牢地站在快步旁边,这名娇小苗条的女子将戴着绿手套的一双拳头抵在腰间,额头上满是愤怒的皱纹。虽然寒风凛冽,但她仍然将半边斗篷甩到身后,露出腰间的剑柄和胸前深蓝色衣服上六道彩色横纹。他们之中所有的女人都穿着男人的衣服,腰佩长剑,而且她们总是比任何男人都更渴望使用腰间的佩剑。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相当暴躁易怒,如果不是菲儿的阻止,他们肯定每天都会进行决斗。而现在,以赛兰蒂为首的这些人身上同时散发着愤怒、阴郁和任性的气味,这股气息让佩林的鼻子非常不舒服。

“你好,佩林大人,”赛兰蒂用清脆的凯瑞安嗓音庄重地说道,“我们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但我们仍旧无法得到坐骑,所以我们要求你纠正这件事。”她的语气简直就像命令。

佩林只希望赛兰蒂不要这样看着他。“艾伊尔人都在步行,”佩林没好气地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他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人对他的怒目而视,现在他正忙着将睡意赶走,“如果你们走不动了,可以坐在大车上。”

“你不能这样做!”一名身材高的提尔女子高傲地说道。她的一只手紧抓住斗篷,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她是麦道尔,黝黑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容貌算是中等偏上。她穿着一件红条纹袖子的肥大男装,配上她丰满的胸部,显得相当古怪。“红翼是我最喜欢的马,我不会丢下它的!”

“这是第三次了,”赛兰蒂冷冷地说,“今晚宿营时,我们要讨论你的节,麦道尔·达玛拉。”麦道尔的父亲亚斯特瑞在多年前就已经退休回到自己的乡间庄园,但他仍然是一名提尔大君,以此判断,他的女儿地位应该远高于赛兰蒂,因为赛兰蒂的家族在凯瑞安并没有什么权势。但麦道尔只是吃力地咽了一口口水,惊恐地睁大眼睛,仿佛赛兰蒂要活剥了她的皮。

突然间,佩林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容忍这些白痴贵族和他们对艾伊尔人的愚蠢模仿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替我的妻子当间谍的?”这些人立刻将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脊椎骨被冻僵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