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随后的计划(第4/9页)

伊兰喝了一口酒,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这是非常好的酒,伊兰却不由自主地朝酒杯皱起眉,感到有些犹豫,她仿佛又想起那杯茶里的叉根味道。奈妮薇在这里面放了什么?当然不是叉根,但到底是什么?想要喝下这杯东西似乎有些困难,但她还是挑战般地喝光了杯中的酒。我很渴,就是这样。她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把酒杯放在银托盘里。我当然不是要证明什么。

柏姬泰和艾玲达一直在看着她,直到她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打算进入梦乡时,她们才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要待在起居室里,”柏姬泰说,“我会在那里备好弓箭。你留在这里,以备她有什么需要。”

艾玲达并没有争辩,她抽出腰间的匕首,蹲下身去。从她所在的位置,她能看到所有从房门走进来的人,但进来的人却很难看到她。“在你进来之前,要连敲两下门,再敲一下,然后报出名字,否则我会认为进来的是敌人。”柏姬泰点点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有道理的一句话。

“这太傻……”伊兰伸手捂住一个哈欠,“太傻了。”把这个哈欠打完之后,她才继续说:“没有人会……”又是一个哈欠,她差不多能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嘴里了!光明啊,奈妮薇到底在那杯酒里放了什么?“会在今晚……杀我,”她懒洋洋地说,“你们……都知道……”她的眼皮变得愈来愈沉,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她将脸埋进枕头里,心里还想着要把话说完,但……

她正在宏厅里——凯姆林王宫的王座大厅,这是宏厅在特·雅兰·瑞奥德中的映射。在这里,现实世界中异常沉重的扭曲石戒指轻得仿佛要从她的乳沟里飘出来。这里也有光,却找不到光源,它不像阳光或灯光。即使在特·雅兰·瑞奥德的夜晚,这种光也足以让人看清周围的事物。一切都仿佛在梦中一样,而那种永远存在的,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背后窥看的感觉却更像是一场噩梦。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宏厅是进行大规模朝会、正式接见外国使节、签订重要条约和进行战争宣告的地方,这个长方形的巨大厅堂很符合它的名字和功能。除了她之外,现在宏厅中空无一人,仿佛一座巨大的洞穴。两排光芒闪烁的白色圆柱足有六十尺高,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宏厅的另一端。在宏厅的尽头,狮子王座立在大理石基座上,红色的地毯覆盖着基座的白色台阶,整座大厅则铺着红白色的石地板。王座的尺寸是为女性设计的,雕刻成狮爪形状的镏金椅腿非常粗重。在高椅背顶部,用红宝石铺成的底色上是月长石铺成的白狮子图案,宣示着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是一个强大国家的统治者。高高的穹顶上镶嵌着一扇扇彩色玻璃窗,窗户上能看到从安多建立伊始历代女王的画像,她们的画像之间是白狮子图案和一幕幕战争的场景。历代女王正是在这一场场战争中,将安多从亚图·鹰翼帝国残片中一座孤立的城市发展成一个大国。在百年战争之中诞生的许多国家现在都已不复存在,但安多从诞生之来,历经千年而不衰。有时候,伊兰觉得这些女王画像正在审视她,评判她有没有能力追随她们的脚步。

伊兰来到宏厅中不久,就有另一个女人出现了。那是一名黑发年轻女子,她坐在狮子王座里,身穿光滑的红色丝绸长裙,在袖子和衣襟上绣着银色狮子,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鸽子蛋大小的火滴石,头上顶着玫瑰王冠。她一只手轻按住王座的狮头扶手,威严地注视着大厅。当她看到伊兰时,脸上立刻露出错愕的神情,王冠、火滴石和丝绸长裙也都从她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朴素的羊毛裙和一条长围裙。片刻之后,这名年轻女子便消失了。

伊兰笑了笑,即使是仆人也在做着登上狮子王座的美梦。她希望那个女孩不会在惊慌中醒过来,希望她能进入另一个愉快的梦境,一个比特·雅兰·瑞奥德更加安全的梦境。

王座大厅中又发生了其他的变化。排列在高大圆柱旁的两列工艺精巧的灯架似乎正在摇曳;高大的拱门刚才还是打开的,却在眨眼间关上了。在真实世界中的东西只有固定于一个状态相当长的时间,才有可能在梦的世界里留下映射。

伊兰想象着一块立镜,立镜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在镜中的倒影穿着一件高领绿色丝裙,胸前绣着银丝花纹,耳垂上别着两块翡翠,金红色的卷发上也点缀了小块的翡翠。她让头发上的翡翠消失,然后点了点头。这是符合王太女身份的装束,但太过炫耀也不好,在任何地方都要小心对自己的感觉……她的绿色丝裙变成塔拉朋风格的紧身裙,又变成黑色的海民宽松长裤。她双足赤裸,脸上出现了黄金耳环、鼻环和挂满徽章的细金链,手上也有黑色刺青。她的上身一丝不挂,正像亚桑米亚尔在海中时一样。伊兰红着脸,匆忙将服饰变回最初的样子,又将翡翠耳坠变成朴素的银耳环。对自己的服饰想象得愈简单,就愈容易维持它们。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面镜子,镜子便从她眼前消失了,然后她抬起头,去看穹顶上那些庄严的面孔。“有些人登上王座的时候,也像我一样年轻。”她对她们说。但这样的人并不多,其中只有七个人让玫瑰王冠在自己的头顶逗留了相当长的时间。“有些人比我还年轻。”这样的人有三个,其中有一个当女王的时间还不到一年。“我并不奢望我能像你们一样伟大,但我不会让你们蒙羞,我会成为一名好女王。”

“在和窗户说话?”奈妮薇的声音让伊兰吃了一惊。她使用的是伊兰胸前那枚戒指的复制品,这让她的形体显得有些飘渺,几乎可以说是透明的。她皱起眉,大步向伊兰走过来,却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她身上的深蓝色塔拉朋裙子比伊兰刚才想象的还要紧得多。奈妮薇看到自己的装束,吸了一口冷气,突然间,她换上一套同样颜色的安多丝裙,在袖子和胸前绣着金线花纹。现在她仍然时常会说,“优质、结实的两河羊毛衣服”才是最适合她的,但即使在这个她可以随心所欲变换衣着的地方,她也几乎没再穿过那样的衣服了。

“你在那酒里放了什么,奈妮薇?”伊兰问,“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熄灭的蜡烛。”

“不要试图改变话题,如果你在和窗户说话,那你就真的应该去睡觉,而不是留在这里了。我真有点想命令你——”

“不要这样,奈妮薇,我不是范迪恩。光明啊,被范迪恩那些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那些传统,我连一半还不知道呢。但我不愿意违抗你,所以请不要让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