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背叛的问题(第3/4页)

对于挤在一个公共马厩和一家漆器店中间的小客栈而言,“天堂的金天鹅”实在是一个太过辉煌的名字。漆器店里总是塞满了军官,他们会买下那家店里的一切商品。马厩里系满了透过遴选法买来,还没进行分配的马匹,金天鹅里则住满了罪奴主。伯萨敏只有两位床伴,运气已经算是不错了。那家客栈的老板娘接到的命令是安排尽量多的罪奴主住宿,所以她只能让四名甚至五名罪奴主同睡一张床。不过这里的被褥非常干净,食物也很好,只是有些奇异。而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床褥的人大概就只能去睡干草堆了。

此时此刻,大厅里的圆桌旁还没什么人,一些住在这里的罪奴主肯定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其余的人也许只是想避开这里的老板娘。这位名叫达奈拉·舒兰的老板娘正抱着双臂,紧皱眉头,看着几名女服务生卖力地擦洗绿色地砖。她是个瘦骨嶙峋的女人,颈后留着灰色的卷发,长长的下巴让她显得极具侵略性。虽然脖子上戴着一把镶满了红白色廉价宝石的可笑匕首,但她的样子还是像极了一位上罪奴主。那些女服务生应该都是自由人,但达奈拉·舒兰的每一个字都能让她们哆嗦一下。

当那位老板娘的注意力转向伯萨敏时,这名罪奴主也微微打了个哆嗦。“泽埃米女士,你知道我们对待男人的规矩,对不对?”她问道。虽然已经打过许多交道,但这里人们说话的方式还是让伯萨敏感到怪异。“我听说过你们的方式。你们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但不要在我的屋檐下做这种事。如果你们想要去会男人,就另外去找地方吧!”

“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在这里或任何地方和男人幽会过,舒兰太太。”

老板娘怀疑地向她皱起眉头:“嗯,那个人的确来打听过你。他是个漂亮的金发男人,已经不是男孩了,不过年纪也不是很老。他知道你的名字,而且他应该是你们的人,说话慢吞吞的,让人很难听懂。”

伯萨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温和,她竭尽全力说服这位老板娘,让她相信自己并不认识老板娘所描述的那个金发男子,在完成工作之余,她根本没时间去理会男人。她没有说谎,不过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一定会向这位老板娘撒谎。金天鹅并没有被霄辰人征用,而即使是三个人睡一张床,也要比干草堆舒服得多。在去购物之前,伯萨敏又试探着询问过这位老板娘是否会喜欢一些小礼物。但是当她提议要送给老板娘一把镶嵌着更名贵宝石的匕首时,老板娘显然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伯萨敏的确无意用名贵的礼物贿赂她,但舒兰太太似乎是这样认为的,她紧皱眉头,喷着鼻息,满脸愤怒。而现在,伯萨敏也没信心能让这位老板娘对自己的看法发生丝毫改变了。不知为什么,这位老板娘似乎是坚信住在她店里的罪奴主们都把闲置时间用在放荡的生活上。当伯萨敏装作一心只想去购物,走上大厅侧面没有围栏的楼梯时,那位老板娘还是紧皱着眉头。

但伯萨敏现在更关心那个男人的身份。老板娘的描述没能让她想起任何人,那个人很可能是来调查她的,看来,她还是不够谨慎。伯萨敏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危险,她只希望那个人能再来一次。她需要知道。她需要知道!

打开房门,伯萨敏立时僵住了。她的铁匣子放在床上,盖子敞开着。不可能,那只铁匣子配着非常牢固的锁,而唯一的钥匙还在她腰间荷包的最深处。打开匣子的贼还在房里。奇怪的是,他竟然在浏览她的日记!光明在上,那家伙是怎么逃过舒兰太太的监视?

麻痹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张嘴想要尖叫。

那个人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既不打算逃跑,也不打算攻击伯萨敏,只是拿出一样小东西,举到伯萨敏眼前。伯萨敏倒抽了一口气,僵硬地把匕首插回到鞘内,张开双手,让那个人看到她没有拿任何武器,也不打算有所反抗。

夹在那个人指缝里的是一块金边象牙牌,那上面雕刻着一只乌鸦和一座高塔。蓦然间,伯萨敏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金发的中年男人。也许他还算英俊,就像舒兰太太说的那样,但只有发了疯的女人才会去在意觅真者长得是否英俊。感谢光明,她没有在日记里写下任何危险的事情,但觅真者一定知道,他知道她的名字。哦,光明啊,他一定知道!

“关上门!”那个人一边说着,将象牙牌收了起来。伯萨敏服从了命令。她想要逃走,她想祈求宽恕,但那个人是觅真者,所以她只是颤抖地站立着。让她惊讶的是,那个人将日记放回匣子里,又朝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指了指。“坐下,没必要让自己这么不舒服。”

伯萨敏缓慢地挂起斗篷,坐到椅子上,她已经完全不在乎那种古怪的梯子型椅背让自己多么不舒服了。她没有刻意去隐藏自己的颤栗,即使是高阶王之血脉在觅真者面前也会颤抖。不过她还有一点希望,因为觅真者并没有立刻就带她走,也许他还不知道。

“你在打听一个名叫艾格宁·沙那的船长,”觅真者问道,“为什么?”

伯萨敏感觉胸口仿佛受到重重一击,她的希望破碎了。“我在找一位老朋友,”她颤抖得更厉害了,最好的谎言总是包含着尽可能多的真实,“我们都在法美镇待过,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对觅真者说谎就是背叛,但从法美镇逃走的时候,她就已经背叛了帝国。

“她还活着,”觅真者坐到床尾,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伯萨敏,那双蓝色的眼睛让伯萨敏只想再把斗篷披起来,“现在她是个英雄,一位碧绿将军,名叫艾格宁·塔玛拉斯,这是女大君苏罗丝给予她的奖赏。她也到了艾博达。你现在可以和她重修旧好了。当然,你要向我报告她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说过什么,以及其他一切的一切。”

伯萨敏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神经质的笑声。觅真者的目标是艾格宁,而不是她。感谢光明!感谢光明给了她无限的怜悯!她只想知道艾格宁是否还活着,她是否还需要警戒这个船长。艾格宁曾经放过她一次。但在这之前的十年里,伯萨敏只知道艾格宁是一个忠于职守的典范。她总觉得艾格宁会为那次失常的决定而后悔,会不计代价弥补那个错误,但令人极为奇怪的是,艾格宁至今都没有那样做。现在觅真者所怀疑的竟然是她,而不是……各种可能性在她的心中此起彼伏,不,其中很多是确定无疑的。她不再想笑,而是舔了舔嘴唇:“我该……我该怎样和她重修旧好?”毕竟她们之间从没有过什么友谊,顶多不过是点头之交,但现在告诉觅真者这些已经太迟了。“你刚刚说过,她已经成为了王之血脉,现在我已经没资格去找她了。”恐惧给了她勇气,虽然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在法美镇时一样慌乱。“为什么你要让我成为针对她的窥听者?你可以随时对她进行审讯。”她咬住自己的嘴唇,让自己的舌头稳定下来。光明啊,她只希望觅真者直接去审问艾格宁,觅真者是女皇藏在暗影中的一只手。愿女皇永生。以女皇的名义,他可以审问苏罗丝,甚至是图昂本人。当然,如果这个觅真者犯了错误,他一定会死得很惨。但审问艾格宁对他来说不会有什么风险,艾格宁只是低阶的王之血脉,如果他真的审问了艾格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