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放开太阳(第4/5页)

“那些男人已经无法再导引了。”萨伦妮低声说道,纱罗猛地在马鞍上直起身,结果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她急忙用双手捉住马鬃,才稳住身体。冷风掀起她的斗篷,蒙住她的头,她不得不伸手把斗篷按下去。这时他们已经离开树林,来到一条宽阔的大道上,这条路蜿蜒向南,一直通往大约一里外的一座湖泊。那座湖的西部边缘是一条狭窄的芦苇地带,芦苇外面是一片平坦的棕黄色草海,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这座湖泊实在是一片可怜的水域,最长的地方不过十里。湖中间倒是有一座面积不算小的岛屿,整座岛屿都被遍布塔楼的高墙围绕着。那座岛上肯定有一座规模相当大的城市,但纱罗对那座岛只不过瞥了一眼,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萨伦妮,这个女人难道能读懂她的心思吗?“他们为什么不能导引?你们……你们是不是……把他们……驯御了?”纱罗相信这个词没有用错,但她明白,这样对待男人和杀死他们没有差别,她一直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相对温柔的死刑。

萨伦妮眨眨眼。纱罗察觉到这名两仪师在自言自语。这时,她们正跟随凯苏安走下一道山坡。她审视着纱罗,然后将目光转到那座岛屿城市上。“纱罗,你注意到了一些事,你最好不要把你对那些男人的观察告诉别人。”

“比如说,他们已经成为护法?”纱罗低声说,“这就是你们能约缚他们的原因?因为你们已经驯御了他们?”她希望能从这名两仪师口中套出些什么,但两仪师仅仅瞥了她一眼。直到她们走下山坡,回到路面上,她都没有再说话。这条路很宽,泥土路面被诸多车辆行人踩踏得很结实,但现在这条路上只有他们这一队人。

“这并不是秘密。”萨伦妮终于开口了。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并不愿提起这个不是秘密的原因,“不过它也不是广为人知的事情。我们不会经常提起法麦丁,即使是出生在那里的姐妹,也很少会再回去。不过,你在进入那里之前应该知道,这座城市里有一件特法器,或者是三件特法器,关于这个,没有人知道。它无法进行研究,也不能被移动,它一定是在大崩毁时被制造出来的。那时,导引至上力的疯狂男人们制造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但为了得到安全,竟然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两仪师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垂到她胸前的缀珠细辫子也随之来回摆动。“这件法器模拟出一个聚落,我想,至少在主要方面,它和聚落是相同的。不过巨森灵恐怕不会这样想。”她沉重地叹了一声。纱罗惊讶地抽了口冷气,然后又与哈琳妮和毛德交换一个困惑的眼神。为什么一名两仪师会害怕传说?哈琳妮张张嘴,却又示意纱罗来提出这个问题。也许她需要和萨伦妮成为朋友,以此来帮助哈琳妮?纱罗真的感到头痛了,但她的确也很好奇。

“那会怎么样?”纱罗谨慎地问。这个女人真的相信那种十五尺高、为大树唱歌的巨人是存在的?在另一些传说里,这种巨人又是挥舞着巨斧的武士。埃斐英偷走你所有的面包,巨森灵则砍掉你的脑袋。光明啊,自从哈琳妮拉着牵绳学走路时开始,她就再没听过这些传说了,那时她的母亲正在逐步提升自己的位阶,并刚刚受命将哈琳妮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同抚养。

萨伦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真的不知道?”她的目光转移到前方那座岛屿城市上,脸上则是一副仿佛就要进入舱底服劳役的表情。“在聚落里,你不能导引,你甚至无法感觉到真源,任何在聚落外进行的编织都无法影响聚落内部。实际上,这里有两个聚落,小的被大的笼罩于其中,大的针对男性。但我们到达桥头时,就要进入小聚落了。”

“你们在那里无法导引?”哈琳妮问。两仪师点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那座城市,一丝冰冷的微笑抽动着哈琳妮的嘴角。“也许我们找到住处之后,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关于指导的事。”

“你读过那个哲学理论了?”萨伦妮看起来很是惊讶,“就是那个关于指导的理论,现在认同这个理论的人不多了,但我还是相信,这其中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这样的讨论一定会很愉快,能让我暂时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希望凯苏安能给我们这样的时间。”

哈琳妮张大了嘴,盯着两仪师,甚至忘记紧捉住马鞍。幸好毛德捉住她的手臂,才没让她栽下马去。

纱罗从没听哈琳妮提到过什么哲学理论,但她丝毫不在乎她的姐妹在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望着法麦丁,并费力地咽了一口口水。她曾经学习过阻止别人使用至上力的方法,也曾经亲身经历过遭到封锢、无法导引的感觉,这都是她训练的一部分。但一个人即使遭到封锢,也还是能感觉到真源,如果感觉不到真源,又会怎样?那应该和看不到太阳差不多吧?如果失去了太阳,又会怎样?

当他们逐渐靠近湖边时,纱罗愈来愈清晰地感受到了真源,那种感觉甚至比她第一次触摸到真源的欢愉更加真实明确。她只能努力阻止自己去汲取阴极力。但那个两仪师能看到光晕,知道她的状况,很可能也知道发生这种状况的原因,她不会让自己和哈琳妮因此而蒙羞。水面上漂浮着不少小船,它们的长度大多不过二十尺长。一些船在张着渔网,另一些船划动着长桨,快速前进着。强风在湖面上卷起一重重波浪,有时两个浪头撞在一起,喷起大量白沫,现在这片水域对行船来说可能相当危险。不管怎样,这些船让纱罗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纱罗习惯的海船不会伸出四支、八支或十二支的船桨,对纱罗而言,这毕竟是一种夹杂着陌生感觉的小小安慰。

大路随着一片凸出的土地向湖中延伸了大约半里。突然间,真源消失了。萨伦妮叹了口气,之后就再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现。纱罗舔舔嘴唇,这不像她担心的那么糟糕,她只是感觉……空虚……但她可以承受,只要不必承受太久。冷风不停地想要钻进她的斗篷,突然间,她感觉身体冷了许多。

大道的最后一段进入了一个村子。灰色石块砌成的房屋以颜色更深的石板当成屋顶,排列在道路两旁。村子的另一边就是水面了。妇女们提着大桶,忙碌着各种家务,但看到这支队伍时,她们都会暂时停下脚步。不止一名村妇会紧盯着纱罗,一边还用手揉着鼻子。在凯瑞安时,纱罗就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村子另一头的堡垒上,那是一座十五尺高,完全用大石块紧密砌成的建筑。这座堡垒角落的塔楼上,戴着有隔栅面甲头盔的士兵正俯视着下方的情况,他们之中有一些人还擎着绷紧弦的强弩。横跨湖面的大桥在靠近村子的一端立着一道铁板大门。大门两侧,沿道路站立着更多士兵,他们全都头戴铁盔,身披方形鳞甲,在肩膀左侧嵌着一枚金色剑徽。一些士兵腰间佩剑,另一些装备着长矛或十字弩。纱罗很想知道,他们是否在等待着有两仪师冲杀过来。一名头盔上插着黄色羽毛的军官示意凯苏安停下,然后他走上前,摘下头盔,带着灰色斑纹的长发披散到他的背上,一直垂到腰间。他有一张严厉而阴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