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暴将临(第3/8页)

屋里的最后一个人是古铜色皮肤的布尔·沙尔伦。他看上去就像是从一株老树根中雕出来的一样,但能在瞬间就敏捷地动武。蕾兰的这名护法是这里唯一警戒洛根的人(理论上,洛根在沙力达是拥有个人自由的),现在他的主要责任是保护这个男人不会被来访者用匕首刺穿心脏。

就洛根而言,他在这些人的注视下倒是很有精神。这个留着披肩卷发的高大男人皮肤黝黑,面容英俊而坚毅,看上去就像一只鹰一样骄傲、自信。但点燃他眼中光芒的,是一个对于复仇的承诺,即使他不能报复所有他想报复的人,至少他在这件事上是可以有所作为的。“在我自称为转生真龙的前一年,六名红宗两仪师在柯杉墨勒找到了我。”奈妮薇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在说话,“她们之中领头的人叫佳纹达,但一个叫贝拉辛的和我谈得最久。她们跟我提到了爱莉达,似乎是她知道她们的目的。她们在我睡觉的时候找到了我,当她们屏障我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完了。”

“两仪师——”那名女贵族厉声说道。这名矮壮的女人有一双凶狠的眼睛,一道细长的疤痕横过她的脸颊(奈妮薇觉得女人脸上出现这样的疤痕,实在是很不协调),当然,阿特拉女人以性情暴烈著称,但在大多数时候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两仪师,怎么能确认他说的是实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确认,莎伦娜女士,”蕾兰平静地说,“但有一个不能说谎的人向我确认过,他说的是实话。”

莎伦娜的表情没改变,但双手在背后握成了拳头。她的同伴之一,那名高个子、面容憔悴、头上灰发多过黑发的男人将两只拇指都插进剑带里,竭力装出从容的样子,但他抓住剑带的手指节都泛白了。

“就像我说的那样,”洛根继续带着平静的微笑说道,“她们找到了我,让我选择当场死亡或者接受她们提供给我的一切。真是个奇怪的选择,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但我在那时没时间多想。她们没有说以前是否也这样做过,但我觉得她们对于这种事倒很熟悉。她们没告诉我理由,但现在看来,她们的理由是很清楚的。扶植一个能够导引的男人,让他得到一点光荣,然后扳倒一名伪龙,但……”

奈妮薇皱起眉。洛根的语气是如此随意,仿佛一个男人正在谈论一天的狩猎。他说的是自己的陨落,但他的每一个字都是爱莉达棺材上的一根钉子,也许是整个红宗的棺材。如果是红宗两仪师将洛根推上了转生真龙的宝座,难道她们不曾对高林·罗加德和马瑞姆·泰姆做同样的事?也许历史上所有的伪龙都是这样产生的?奈妮薇能看见这样的想法出现在阿特拉人的脑海里,如同推动石磨的齿轮,先是吃力而缓慢的,然后整个磨坊运转得愈来愈快。

“在一整年的时间里,她们帮我躲避其他两仪师,”洛根说,“只要有两仪师接近我,她们就会给我送信来,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多。在我正式宣布为转生真龙、开始聚集追随者之后,她们就送信告诉我国家军队所在的方位和数量,要不然你们以为我凭什么总是能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发动攻击?”他咧嘴一笑。其他的听众们此时动了一下身体,半是因为他的笑容,半是因为他的言词。

洛根痛恨两仪师,奈妮薇在勉强自己为他检查身体的几次机会中确认了这一点。自从明离开之后,奈妮薇还没能再找到这样的机会。而在以前的检查里,她也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曾经以为研究洛根能让她从另一个角度观察静断(虽然她像不了解男人本身一样,不了解他们是如何使用至上力的),但实际上,对洛根的研究比盯着一个没有光的黑洞还糟糕。那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洞都没有。待在洛根身边只会让她感到不安,洛根总是用明亮如炬的双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有想要发抖的感觉。尽管她知道,只要洛根错动一根手指,她就会用至上力立刻将他压倒。洛根的目光里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轻薄,而是一种纯粹的轻蔑,虽然这种轻蔑从不曾出现在洛根的表情里,这些都只会让奈妮薇感到更加恐惧。两仪师已经让洛根永远地失去了至上力,奈妮薇能够体会到,如果有人对她做了这种事,她会有什么感受。无论如何,他不能向所有的两仪师复仇,他能做的只有摧毁红宗,而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这是第一次三名贵族同时来到沙力达,迄今为止,每周大约都有一名阿特拉或莫兰迪的贵族来听洛根的故事。而每名贵族在离开的时候,似乎都被洛根压得透不过气来。比起洛根的故事,更让奈妮薇感到惊讶的是,两仪师们承认了黑宗的存在。不过,她们并不打算公开宣布这件事。差不多也是为了同样的原因,她们并没有大肆宣扬洛根的故事。也许红宗做过这样的事,但她们毕竟是两仪师。大多数人是分不清两仪师宗派的。不管怎样,只有很少的人有机会来听洛根的故事——一些强大家族的家主。这些家族可以支持沙力达的两仪师,即使不是公开的;不管情况再糟,至少他们不会支持爱莉达。

“当更多两仪师来对付我的时候,佳纹达送信给我,”洛根说,“告诉我谁在猎捕我、她们在什么地方,这样我就能在她们发觉之前攻击她们。”蕾兰静美无瑕的面孔片刻之间严肃了许多。布尔握住了剑柄。在洛根被捕之前,有不止一位两仪师牺牲了。但洛根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反应。“红宗从不曾给过我虚假的情报,直到她们最后出卖我的时候。”

留胡子的贵族用凶狠的目光盯着洛根,显然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两仪师,他的追随者们该怎么办?他在白塔的时候也许是安全的,但他就是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被捉的。”

“这些追随者或者被杀,或者被捉,”面容憔悴的贵族插嘴道,“大多数都逃走了,一哄而散。我知道这些,两仪师。罗林·灭暗者的追随者在他们的主人被抓后妄想要攻击白塔,桂尔·亚玛拉桑的也是一样。我们记得很清楚,洛根的军队曾经穿越我们的土地,想要把他救出来。”

“你们不需要害怕这件事,”蕾兰向洛根抛去一个笑容,仿佛是一名女子在安抚被绳索拴住的狗,“他对荣耀已经失去了兴趣,现在只想为他过去造成的伤害做一些补偿。而且,我怀疑即使他发出召唤,他过去的追随者有多少会回到他身边?毕竟他曾经被装在笼子里送去塔瓦隆,并在那里遭到了驯御。”两仪师轻松的笑声得到了阿特拉人的应和,但两声干笑之后,他们又沉闷下来。洛根的面孔则如同铁铸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