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线的连接(第2/4页)

枪姬众和岳舞众抓住他,将他拉起来,拥到街边一家锡铁匠的店铺前面。戴着面纱的战士紧紧地包围住他,手中擎着角弓,眼睛搜寻着街道和屋顶。到处都传来喊声与尖叫声,但街上已经露出了一块五十多步的空地,人们拼命拥挤着向远处逃窜。空地上只留下几具尸体。除了黛索拉的,还有另外六人,其中三个是艾伊尔人,兰德觉得那里面有一个是枪姬众,但从远处看倒卧在地上的尸体很难判断。

兰德向前走去,他周围的艾伊尔人形成了一道更紧密的血肉墙壁。“这些地方就像是兔子窝,”南蒂拉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同时她的眼睛还在不住地向四周搜寻着,“在这里跳舞,在发觉危险前就有可能被从背后捅上一刀。”

卡奥丁点点头:“这让我想到了一次靠近西达割的时候,那是在……我们至少已经抓到一个了。”他的几名哈玛诺多从对街的一座酒馆里走了出来,一个手臂从臂肘以下被捆到身后的人被他们推在前面。那个人不停地抗争着,直到他们按着他跪在石板地上,并用矛刃抵住他的喉咙。“也许他会告诉我们谁是主谋。”卡奥丁的语气仿佛是他完全不怀疑这一点。

片刻之后,枪姬众从另一幢建筑中走出来,带来第二个被紧紧捆住的人,这个人瘸了一条腿,脸上也全都是血迹。不久之后,一共有四个人跪到了街上。直到此时,围住兰德的人墙才松了一些。

这四个人全都露出凶狠的神色,但那个脸上有血污的家伙不时用眼睛瞪着艾伊尔人;另外两个只是沉着脸,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第四个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兰德的手抽搐了一下。“你们确定他们都参与了行刺?”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声音会这么平静、稳定。烈火能够解决一切。不要烈火,路斯·瑟林喘息着喊道,永远也不要。“你们确定?”

“是的,”一名枪姬众说道。因为面纱的关系,兰德看不到她是谁。“我们杀死的那些人全都戴着这个。”她从那个被绑住的受伤者背后拉起他的斗篷。一件破烂脏污的白斗篷,在胸口处有着阳光普照的黄金图案,另外三个人也都披着这样的斗篷。

“这些人是被指派来监视行刺的。”一名身材魁梧的岳舞众说,“如果刺杀失败,他们要向主使者报告。”他冷笑了一声,“派他们来的人不知道这种行动会有多么失败。”

“这些人没有弩箭?”兰德问。烈火。不,路斯·瑟林在遥远的地方凄厉地叫喊着。艾伊尔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摇了摇戴着面纱的头。“吊死他们。”兰德说。那个脸上带血的人几乎瘫倒在地上,兰德用风之力抓住他,将他拖到自己脚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握持着阳极力。他欢迎这股要吞没他的洪流,他甚至欢迎这种污染——如同酸液腐蚀着他的骨骼。它们让他不再能感觉到他不愿记得的事,他不愿有的心情。“名字?”

“迪……迪米尔,大人,迪……迪米尔·法劳。”他从血污后面瞪着兰德,眼睛几乎迸出了眼眶,“请……请不要吊……吊死我,……大人,我会行……行在光明中,我发……发誓!”

“你是个很幸运的人,迪米尔·法劳。”兰德的声音如同他听到的路斯·瑟林的嚎叫一样遥远,“你要看着你的朋友们被吊死。”迪米尔开始抽泣。“然后你会得到一匹马,去告诉培卓·南奥,总有一天,我会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把他也吊死。”当他放开风之力的时候,迪米尔瘫软成一堆,哭嚎着说他会一刻不停地回阿玛多去。而另外那三个要死的人都轻蔑地盯着泣不成声的迪米尔,其中一个向他吐了一口痰。

兰德没有再去想他们。培卓是他唯一要记住的,但他还有别的事要做。他推开阳极力,连同抗拒被吞没、不愿失去它的挣扎,他不想让自己和自己的情绪之间留有屏障。

一名枪姬众放平了黛索拉的身体,为她戴上面纱。当兰德伸手要去揭下那块黑面纱时,她挡住了兰德,然后又犹豫了一下,抬头望向兰德的脸,退了回去。

兰德揭去面纱,他记得黛索拉的脸,黛索拉看上去仿佛已经入睡,她属于雷恩艾伊尔的穆萨拉氏族。那么多名字,莉艾,查林艾伊尔柯赛达氏族;戴琳,塔戴得艾伊尔九谷氏族;蕾梅勒,米雅各布马艾伊尔烟水氏族……那么多。有时候,他会一个一个地记起这些名字。这一长串名字中,有一个不是他加上去的:伊琳娜·瑟林·摩尔勒。他不知道路斯·瑟林如何在他脑中放进了这个名字,但他不会将它抹去,即使他知道该怎样抹去。

从黛索拉面前转过身的时候,他同时感觉到吃力和轻松。当他看见自己以为是枪姬众的那位死者是一名男子时,他心中得到了巨大的安慰。他为因他而死的男人心痛,但对于男人,他会想起一句老话:“让死者得安息,让生者得照料。”这不容易,但可以让自己做到。而面对的如果是女性,他甚至没办法让自己想起这句话。

铺散在地面上的裙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死亡的不仅是艾伊尔人。

弩箭射在她的双肩正中央,几乎没有血从她的衣服里渗出来,死亡一定来得很快,算是一个小小的仁慈。兰德跪倒下去,尽量轻柔地将她翻转过来。箭尖立在她的胸口。这是一名中年女子,有一张方形的脸,头发里有一点灰丝。她的黑眼睛大睁着,里面露出惊讶的神情,兰德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会记住她的脸,她因为与兰德站在同一条街道上而死。

兰德抓住南蒂拉的手臂。南蒂拉将他的手挥开,因为她的手里还撑着角弓,但她还是将目光转向兰德。“找到这名妇人的家人,把他们需要的一切都给他们,黄金……”这并不够,他们需要的是一位妻子,一位母亲,他不能将这些给他们。“照顾好他们,查清楚她的名字。”

南蒂拉向他伸出一只手,又将手重新放在弓弦上。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所有枪姬众都看着他。哦,她们把这一切当成是很平常的事,只是确实有更多戴面纱的脸转向了他。苏琳知道他的感受,虽然她有可能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一串名字。但他不知道苏琳是否将这些告诉了她们,也不知道如果她们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兰德走回他刚刚落马的地方,捡起真龙令牌,弯下腰的时候,他感觉到吃力,而那根短枪变得十分沉重。杰丁并没有走远,这匹马受过良好的训练,兰德爬上花斑马的背。“我在这里已经做不了什么了。”他说。随便他们怎么想吧!然后他就踹了一下马的肋侧。

如果他不能离开自己的记忆,他可以离开艾伊尔,至少在一段时间里。在南蒂拉和卡奥丁追上他之前,他已经将杰丁的马缰交给宫里的一名马夫。三分之二的枪姬众和岳舞众都回来了,剩下的人要为死者处理后事。卡奥丁看上去很不高兴。从南蒂拉眼中的火气判断,兰德觉得她没戴上面纱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