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门外(第2/7页)

“小子,创世主从来没创造过家族,有些人忘记了这一点,但无论你去追溯哪一个家族的源头,你都会找到一个有着不平凡勇气的平凡人,或是某个人在其他人都像被拔掉毛的鹅一样乱跑的时候,保住了自己的脑袋,同时又掌控了乱局。记住,另一件容易被遗忘的事情是下坡路会突然出现,我在泰尔有两名侍女,如果不是她们两百年前的祖先做出了那些连蠢人都做不出来的蠢事,她们都应该有女士的身份。辛多纳的一名木工说他的祖先是亚图·鹰翼之前的国王,他也许说的是真话,他是一名优秀的木工。道路不会是一成不变地向上或向下,而且往往是向下的路更光滑。”巴歇尔重重地哼了一声,就连他的胡子也随之抖动了两下。“蠢人会在命运将他拖下来的时候大声呻吟,而一个真正的蠢人会在命运将他拉上去的时候大声呻吟。我想知道的不是你不同于过去的地方,不是你的现在,而是你的内心。如果我的妻子能让萨琳体肤完好地离开她,我又没有杀了你,你知道该如何对待妻子吗?嗯?”

佩林谨记要留下好印象的事,决定先不解释他更愿意重新成为一名铁匠的心情。“我以我的理解去对待菲儿。”他小心地说。

巴歇尔又哼了一声。“以你的理解,”他刻板的声音里渐渐出现了怒意,“你最好有着正确的理解,小子,否则我就……你听我说,妻子不是只要你大声叫喊就会向前狂奔的骑兵。在某些方面,女人就像是鸽子,你抓住她的力量一定只能有你认为必须的力量的一半,否则你就有可能会伤到她。你不想伤害萨琳,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忽然很不协调地笑了笑,然后他的声音几乎是变得友善了。“你也许能当一个很不错的女婿,佩林,但如果你让她不高兴了……”他又摸了摸剑柄。

“我会努力让她高兴的,”佩林认真地说,“伤害她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

“很好,因为这是你最不可能做到的事,小子。”这句话也是巴歇尔带着笑意说出来的,但佩林毫不怀疑巴歇尔的意思。“我想,现在应该带你去见见黛拉了,如果她和萨琳现在还没结束她们的讨论,我们最好能抢在她们之中的一个被另一个杀死之前进去,她们在争论时总是会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萨琳现在也长大了,黛拉大概不能再靠打屁股结束争论了。”巴歇尔将酒杯放回桌上。在他们向门口走过去的时候,他又说道:“你必须知道一件事。女人说相信某件事,并不意味着那件事就是真的。有时她们会相信某件事,但那件事也并不会只因为一个女人相信它就变成事实。一定要记住。”

“我会的。”佩林觉得自己明白这个人的意思,菲儿有时候会把事实故意忽略掉。对于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或者是她认为不重要的事情,也许她承诺要去做,但实际上又不想去做,她就总是会想办法找个漏洞钻过去,按照她自己喜欢的样子去实现承诺。佩林不明白的是,这和见菲儿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宫殿里走了很长一段路,穿过柱廊,登上阶梯,这里似乎没有多少沙戴亚人,却有很多艾伊尔男人和枪姬众。还有许多穿着红白色制服的仆人,一路上不停地向他们鞠躬或行屈膝礼,以及一些像那两名接过他们马匹的男人和女人一样穿着白袍的男女。这些穿白袍的人全都捧着托盘,或是抱着大堆的毛巾,视线低垂,飞快地奔跑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其他人。佩林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们之中也有人在额头上系着艾伊尔人的那种红色头巾。他们一定也是艾伊尔人。佩林同样注意到一件小事,系头巾的白袍女人和白袍男人一样多,而穿着褐色外衣和裤子的艾伊尔人里只有男人系头巾,佩林一直都没见到枪姬众系上这种头巾。高尔跟他说过一点关于艾伊尔人的事,但他也从没提到过这种头巾。

最后佩林和巴歇尔走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铺着绘有红色、金色和绿色图案的地毯,摆放着象牙镶嵌的椅子和小桌子。佩林的耳朵听出内室里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因为厚重门板的阻隔,他分辨不出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其中一个说话的女人是菲儿。突然间,内室传出一声掌击,然后紧接着又是一声,佩林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只有彻底的羊毛脑袋才会在妻子和丈母娘吵架时插一脚进去——根据他以往看到的例子,这种情况下,两个女人都会同时把矛头转向那个可怜的傻瓜。他很清楚,菲儿在平时会坚持自己的立场,但他也见过许多已经当了母亲,甚至是祖母的强硬女人,在她们的母亲面前仍旧只是个小孩子。

他缩了缩肩膀,向通往内室的门走去,但巴歇尔已经走到了他前面,他用指节敲了敲门,显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当然,巴歇尔听不到佩林能听见的声音——那就仿佛是两只猫被塞进同一只袋子里,两只浑身湿透的猫。

巴歇尔敲门的声音立刻打断了里面的吵闹声。“进来吧!”一个沉稳的声音高声说道。

佩林努力地不让自己抢在巴歇尔前面走进去。他一走进去,焦虑的目光立刻就注意到了菲儿。菲儿坐在一张宽扶手的椅子里,窗户中射进来的阳光擦着她的身子落在地上。这里的地毯呈现出大片的暗红色,让佩林想到了血渍。墙上的两幅壁挂中有一幅描绘着一名女子骑在马上,用长矛杀死一头老虎的情景;另一幅描绘了一场激烈的战争,战场上舞动着一面白狮旗。菲儿的气息里混杂着各种情绪,让佩林无法一一分辨。她的左脸颊上有一个红手印,但菲儿对佩林微笑着,虽然只是很淡的微笑。

菲儿的母亲让佩林眨了眨眼。巴歇尔刚才告诉他女人就像鸽子,所以佩林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位身材纤细的岳母,但黛拉女士足足比她的丈夫高了几寸,而且她显得非常……健美。不是卢汉大妈的那种粗壮,或者是黛斯·康加那种仿佛能抡得动铁匠锤的强悍,她有着凹凸有致的丰盈体态。当然,一个男人绝不该这样去看自己的岳母。不过佩林能看出来,菲儿的美丽来自哪里,菲儿的脸几乎就是她母亲的翻版,只是没有鬓角上的白丝。如果菲儿在鬓生白发的年纪也会是这种相貌,那么佩林就是个非常幸运的男人了。而另一方面,那只高耸的鼻子和一双上翘的黑眼睛让黛拉女士很像是一只鹰,一只将猎物置于爪下的鹰。她身上散发着恼怒和轻蔑的气息。但让佩林惊讶的是,她的脸上也有个红手印。

“爸爸,我们刚刚谈到了你。”菲儿带着亲切的微笑说道。她走过来,握住巴歇尔的双手,亲吻了他的双颊。佩林突然有种不高兴的感觉,当丈夫只得到一个微笑的时候,父亲不该得到这样的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