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荆棘(第4/6页)

兰德叹了口气,开始研究摊开在桌面上的地图。鲁拉克似乎并不需要这些地图,即使不看它们一眼,他也能说出任何一处画在上面的地点和地形。贝丽兰坐在写字桌另一侧的高背椅里;她将双腿盘在身下,膝盖上放了一堆文件。她的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一个墨水瓶放在她椅子旁边的小桌上。她不时会瞥鲁拉克一眼,但每次鲁拉克看她时,她都会重新将头埋进报告里。不知为什么,鲁拉克每次看她的时候都会皱起眉头,而她总是会脸红一下,并倔强地咬咬牙。有时鲁拉克会显露出不赞成的表情,兰德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贝丽兰已经在努力地工作了。

“你必须停止将枪矛派往南方了。”兰德最后说道。他不喜欢这样——必须让沙马奥看到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力正在针对他而集中,但他也必须留下足够的力量来防备沙度卷土重来。“我看不出还有其他的办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一天都塞满了各种事务。他要接见那些满脸微笑的贵族们——他们彼此之间显得那么热忱,以至于他确信他们在暗中一定都有彼此戕害的计划。智者们向他提出各种对付两仪师的建议——不管是来自白塔的两仪师,还是来自沙力达的两仪师。与艾密斯和柏尔相比,麦兰完全是一位温柔的好姑娘,索瑞林则往往让兰德觉得浑身发冷。年轻的凯瑞安人在街头发动暴乱,反对鲁拉克发布的关于禁止决斗的命令,为了平息这场动乱,鲁拉克让那些年轻人尝到了一些真正当奉义徒的滋味——他们被看押着,赤身裸体地坐在太阳下。这确实有力地压下了他们的气焰。但鲁拉克并没有做那些过于违背习俗的事,让这些湿地人真正地穿上白袍。实际上,即使是这样,那些被红盾众抓住的人后来都在吹嘘他们的这次经历。兰德就听见赛兰蒂对另外一名带着佩剑、剪短头发的年轻女孩说,除非成为艾伊尔人的俘虏,否则她永远也不会真正明白什么是节义;那时赛兰蒂的口气实在是非常骄傲。不管赛兰蒂是什么意思,那个听她说话的女孩却显得很振奋。但尽管有那些沙度、贵族、智者和动乱,尽管兰德一直在寻思荷瑞得是否会从钓鱼中返回他的书房,兰德却觉得这些日子很是……快乐,它们让他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也许这只是因为他来到这里时太疲倦了,也许他在凯姆林的最后几个小时确实承受了太大的压力。现在路斯·瑟林比那时安静多了。兰德甚至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明的胡闹,甚至有一两次他必须提醒自己,明只是在和他胡闹。等到他在凯瑞安的第十天时,他觉得如果能就这样度过余生也是件不错的事,当然,他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地持续下去。

对于佩林而言,这十天并不怎么让人愉快。他一直都很喜欢罗亚尔能陪伴在他身边,但罗亚尔在王室图书馆里找到了他的天堂。每个白天,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佩林也很喜欢阅读,他甚至有可能会喜欢上那些书籍一直堆到高高的拱顶上,似乎没有尽头的房间。他总是能看到一名两仪师在这些房间里出没,她是一名身材苗条的黑发女子,眼睛似乎从来没眨过一下。她并没有注意到佩林,但佩林在凯姆林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就不曾信任两仪师了。她让佩林留在罗亚尔身边的兴致大打折扣,于是佩林在很多时间里都会去找高尔,有几次还和鲁拉克聊了几句,他在提尔之岩就认识鲁拉克,而且他很喜欢这名艾伊尔人。佩林的问题来自于他的妻子,或者来自于贝丽兰,或者来自于这两者。如果兰德不是那么忙碌,佩林一定会去问问他的建议。在很多方面,兰德都对女人非常了解,但也有些事情,一个男人是说不出口的。

佩林的问题从他到凯瑞安的第一天就开始了,那时他在太阳大厅的寓所刚刚被安排好。菲儿与贝恩和齐亚得一起出去勘察情况,他脱光上身的衣服,开始清洗。这时,他忽然闻到一股香水的气味,不是很重,但充满了他的鼻腔。然后有一个温暖的嗓音从他背后传来:“我总是觉得你一定有个漂亮的后背,佩林。”

佩林飞快地转过身,差点撞倒了盥洗架。

“我听说你带来了一位……妻子?”贝丽兰站在起居室门口,向他微笑着。

是的,他带来了一位妻子,而且这位妻子如果看到他没穿上衣,和一名衣着如此的女子单独相处,一定会非常不高兴;更何况,这名女子还是著名的梅茵之主。佩林急忙将一件衬衫套过头顶,并告诉贝丽兰,菲儿出去了,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接待访客。然后佩林将贝丽兰推到走廊里,过程中他差点要把贝丽兰抱起来扔出去。然后佩林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贝丽兰离开了,佩林在和她的对话中连续六次强调菲儿是他的妻子,两次强调他是多么爱她。贝丽兰知道他结婚了,知道他爱自己的妻子,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当不久之后菲儿回来时,她两步就走进了卧室,身上开始散发出充满了嫉妒和恼怒的气息。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目光如同刀子般锋利,让佩林差点流出鼻血来。佩林不明白,他确实还能闻到贝丽兰的香水味,但他的嗅觉几乎像狼一样敏锐,菲儿肯定不可能有这么敏感的嗅觉,这实在太奇怪了。菲儿向他微笑着,却没说出一句责怪的话。她还像以往那样可爱,却比平时更加暴烈,她用指甲狠狠地在佩林的肩膀留下了深深的血痕,这在以前是从没发生过的。

之后,当她在灯光下察看佩林肩上流血的伤口时,又用牙齿咬了一下佩林的耳朵,而且力道肯定不轻。“在沙力达,”她喃喃地说道,“我们会给马耳朵打上缺口,我想,也应该给你打上这样的记号。”她身上那股嫉妒和恼怒的气息一直没有散去。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就好了,菲儿的嫉妒之火总是像铸铁炉的炉火般,一下子就会蹿上半空,但只要她知道实际的情况,那股火焰又会立刻平息下去。在第二天早晨,佩林看见她正在走廊里和贝丽兰说话,微笑遮住了两个人脸上的其他所有表情。佩林的耳朵听见了贝丽兰转身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永远都会信守我的诺言。”这句话很奇怪地让菲儿身上冒出了一股辛辣尖锐的味道。

佩林后来问菲儿贝丽兰所说的诺言是指什么,也许那只是个误会。菲儿眨眨眼(有时候就连菲儿也会忘记佩林的听力有多好),然后说道:“我不记得了,她是那种许下一大堆承诺却不会遵守的女人。”佩林的肩膀上又出现了一道道抓痕,距离上次抓痕的出现还不到半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