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启程(第3/4页)

其他人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兰德。寂静飞速地扩展到整个人群,只剩下外围的人在喃喃打听那女人问了些什么。

片刻之间,兰德也像人群一样沉默,他四处张望,与人们对视着,最后才说道:“我希望回来,但有谁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时光之轮只会按照它的意愿进行编织。”在众人的注视中,他犹豫了一下,“但我会留下一些可以让你们记得我的东西。”他将手伸进了外衣口袋。

突然间,靠近枪姬众居所的一座喷泉开始喷涌了,清水从直立跃起的海豹口中汩汩涌出。更远的地方,一个年轻男子雕像指向天空的号角中喷出一片扇形的水幕,随后又是两个女性雕像的手中扬起了一团水花。在艾伊尔们震惊的目光中,鲁迪恩所有的喷泉一座接一座地喷出了清水。

“我早就该这样做的。”这句话,兰德无疑是对自己说的,但在无声的人群中,艾雯能清楚地听见他的话。除此之外,几百座喷泉的流水声则是惟一的声音了。杰辛只是耸了耸肩,仿佛他早就知道兰德会这么说。

艾雯没有看喷泉一眼,她一直盯着兰德。一个能够导引的男人,兰德。尽管出了这么多事,他依旧是兰德。但每一次艾雯看见他这样做,都好像是第一次发现他能导引一样惊恐。在她小时候,人们告诉她,只有暗帝才会比一个能够导引的男人更可怕。也许艾玲达害怕他是有道理的。

但是,当她低头去看艾玲达的时候,她不由得又感到一阵惊奇。现在,艾伊尔女孩的表情里只有清水带来的快乐欢跃,仿佛自己得到了一件最美丽的丝衣,或者是一座满是鲜花的花园。

“是出发的时候了!”兰德大声说着,催动他的花斑马向西方走去,“任何没有准备好的人可以随后再追上来。”杰辛骑着骡子紧跟在他身后。为什么兰德会在身边留下这么一个马屁精?

部族首领们立刻开始传达命令,匆忙的人群加快了脚步。枪姬众和寻水众跑到了前方,更多的法达瑞斯麦以荣誉护卫的身份走在兰德身边,也把杰辛围在其中。艾玲达就在兰德的马镫边大步走着,即使穿着像艾雯一样宽大的裙子,她也能轻易地跟上杰丁的步伐。

艾雯和麦特一起跟在兰德以及他的卫队后面。她紧皱双眉。她的朋友现在又变成那副决绝森然的表情,仿佛就要把手臂放进毒蛇窝里。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帮帮她。被艾雯咬住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放开。

在马鞍上坐稳,沐瑞用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阿蒂卜的脖颈,但她没有立刻跟上兰德。哈当·卡德正率领着他的车队沿大街走来,领头的马车由他亲自驾驭。她应该让这个男人把他这辆马车里的东西也全部卸光,装上她要的货物,就像其他马车一样。这个男人会依她的吩咐去做的,因为他害怕两仪师。那个门框形状的特法器被牢固地拴在哈当后面的那辆马车上,被帆布牢牢地裹住,这样就不会有人再不小心跌进去了。马车队的两侧各走着一长串艾伊尔,他们是赛亚东——黑眼众。

哈当从驭手的座位上向她鞠了个躬,但沐瑞的视线却沿着这支马车队一直转回到广场上的玻璃柱阵那里,它们已经在初晨的阳光下闪耀着白灿灿的光芒。如果她做得到,她一定会拿走广场上的每一样东西,而不止是装上马车的这一小部分。其中有一些物品实在太大了,比如那三个暗灰色的金属环,每个直径都超过了六尺。它们立在广场上,在一半高度的地方彼此相连。它们的周围被围上了一圈皮绳,表明没有智者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当然,即使没有警告,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想尝试。在那片广场中,只有部族首领和智者表现得安然从容,只有智者会伸手触碰物品,而且他们全都对这里的情况保持着严格的缄默。

在无数岁月里,要成为一名智者的第二次测试就是走进这片闪耀的玻璃柱阵,这也是要成为部族首领的男人们必须接受的测试。在测试中活下来的女人比男人更多,柏尔说这是因为女人更加坚韧;艾密斯说太软弱的女人,不用等到测试就会被筛选掉。但这些说法似乎都不很确切,活下来的女人身上并不会留下标记。智者们说只有男人才需要明显的记号,对于女人,活下来就足够了。

女人们接受的第一次筛选,在她们接受训练之前就要进行。她们要走进这三个圆环中的一个。是哪个圆环并不重要,或者说,这种选择是完全交给命运来进行的。一步迈进那些圆环的时候,她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她的整个人生。她的未来展现在她面前,她在随后的人生中任何一个决定导致的可能性一一出现,死亡也是这些可能性中的一部分。一些女人无法面对这些未来,正如同另一些人无法面对过去。一切未来的可能当然不是一个人的思想所能承担的。它们纠结在一起,大部分又迅速地消失,但一个女人总会对自己在未来将遇到什么事留下某些印象,那些必然会发生的,那些也许会发生的。一般情况下,这些印象最终也会被深埋在心底,直到那些事真正发生的时候才会被唤起。但,并不总是这样。沐瑞自己也曾经走过这些圆环。

一勺希望,一杯绝望。她心想。

“我不喜欢看见你这种样子。”岚说。骑在曼塔背上的高大护法俯视着娇小的两仪师,忧虑加深了他眼角的皱纹。如果换成另一个男人,同样的心情可能已经让他挫折得潸然泪下了。

艾伊尔从他们的坐骑两侧成队走过,其间夹杂着奉义徒和托运物品的牲口。沐瑞惊讶地发现哈当的水车已经走过去了,她没意识到自己盯着那个广场看了那么长的时间。

“什么样子?”她一边问,一边催动她的母马跟上队伍。兰德和他的护卫们已经出了城。

“担忧,”他坦率地说,现在那张岩石般的脸上又没有半点表情,“害怕。我从没见你害怕过,即使在兽魔人和魔达奥淹没我们的时候,即使在你得知弃光魔使已经逃逸,沙马奥几乎就坐在我们头顶上的时候,你也不曾害怕过。难道末日真的要来了?”

沐瑞全身一颤,立刻又为自己的反应而感到后悔。这个男人正从坐骑的两耳之间向正前方望去,但他绝不会错过周围的任何事情。有时候,沐瑞觉得他能看见背后的一片落叶。“你是说最后战争?对此,一只在塞雷辛的红鸟也跟我一样清楚。光明保佑,时候还不到,至少封印还没有全都破碎。”她现在持有的两个封印也在哈当的一辆马车上,每个封印都被放在了一口塞满羊毛的木桶中。它们和那座红石门框被放在两个不同的马车里,沐瑞特别确认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