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支旧烟斗(第2/3页)

他踢了一下旅者,让它慢跑起来。这匹大鼻子的枣红阉马样子并不漂亮,但耐力很强,也很勇敢。另外两个人立刻跟上了他,察觉到主子的心情,他们现在全都闭紧了嘴巴。

在距离卢加德大约两里的地方,加雷斯改变方向,走进一片茂密的橡树和羽叶木林。他其他部下在这里找到一片被树枝遮蔽的空地,设立了一个临时营地。加雷斯走进营地的时候,看见了几小堆无烟的营火,他们现在随时都要找机会煮些茶。有些人在打盹,睡觉是另外一件老兵从不会错过的事。

看到长官回来,没有睡着的人立刻踢醒了那些还在打鼾的,所有的人都抬头望着加雷斯。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加雷斯只是坐在马鞍上,看着这些人。他的视野里全都是灰发、秃头、岁月沧桑的皱纹。这些人仍然强壮,忠于职守,但即便这样……只是因为想知道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背弃誓言,就带着他们冒险进入莫兰迪,他真是个傻瓜。也许白袍众现在正把他们当成目标,而且他也不知道在回家之前,他们还要走多久。如果他现在回头,他们也要再赶一个多月的路才能看见柯尔泉。如果他继续前进,他们有可能要一直追到爱瑞斯洋岸边。他应该带着这些人还有他自己平安回家,这是他的责任。他没必要命令这些人去和白袍众争夺那些女孩,他可以把玛莱留给白袍众们去处理。

“我们要向西方前进。”加雷斯高声说道,营地中立刻响起一片茶水泼在火上的嘶嘶声,和将壶罐绑在马鞍上的碰撞声。“我们还要快速行军,我要在阿特拉追上她们。如果不行的话,我还不清楚她们要继续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我们在完成任务之前,甚至有可能会经过杰罕那、阿玛多,或者是艾博达。”他用力地假笑了一声。“如果我们到了艾博达,你们就能看出你们有多么勇猛了。那个地方酒馆里的女侍会剥了伊利安人的皮当大餐,把白袍众踩在脚底下当运动。”

他的部下们都大声笑了起来,仿佛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只要跟着你,我们就不会担心,大人。”赛德一边嘎嘎笑着,一边把他的锡杯子塞进鞍袋里,他的脸已经像核桃皮一样满是皱纹了。“嘿,我听说您曾经和玉座本人吵过一架,还——”贾尔·修文踢了他的踝骨一脚,赛德转过身,朝那个比他年轻的灰发家伙挥了挥拳头。“你要干什么,贾尔?你想被打破头吗?你……什么?”贾尔和其他几个人意味深长的目光让他缩了回去。“哦,哦,对了。”他转头去检查坐骑的肚带,没有人再笑了。

加雷斯强迫自己的面孔松弛下来,现在,他应该把过去的事情留在过去了。只是因为曾经和一个女人同床共枕(虽然他觉得并不止这些),只是因为后来那个女人变得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他不应该只是因为这些就禁止别人提起她。只是因为她从凯姆林放逐了他,带给他死亡一样的痛苦,而他的罪过就是给了她那些他发誓必须给出的谏言……那个突然出现的加贝瑞会不会送给她一场灾难?凯姆林,那已经不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了。她告诉过他,他的名字将不会在宫廷中被人提起,只是因为曾经为她服务过很长一段时间,他才躲过了叛国罪应有的斩首刑罚。那时她的声音淡漠、清冷,像冰一样平滑。叛国罪!他要振作起精神来,这会是一场长时间的追逐。

用膝盖勾住鞍尾,他掏出烟斗和烟袋,在烟锅里塞满了烟草。那只烟锅上雕刻着一头狂野的公牛,在颈子上挂着一圈安多的玫瑰花环,这是布伦家族沿用了一千年的族徽,代表为了女王而有的力量与勇气。他需要一支新烟斗,这支已经旧了。

“你听说的和事实并不太一样,我不是潇洒地全身而退。”他俯下身,一名部下正在将一根带着一点残火的细枝举到他身前。他将烟锅贴近细枝,吸了几口,然后叼着点燃的烟斗直起身。“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玉座对各国进行了一次巡游,凯瑞安、提尔、伊利安,最后从安多的凯姆林返回塔瓦隆。那时,我们和莫兰迪的边境领主们发生了一些摩擦——就像平时一样。”笑声在人群中播散开来,这些人全都在不同的时候在莫兰迪边境服过役。“我派出一些女王卫兵,让那些莫兰迪人知道在边界这一侧的羊群和牛群应该属于谁。我从没想到玉座会对这种事产生兴趣。”他一定已经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收拾行装的工作仍然在进行,只不过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史汪·桑辰和爱莉达为此和摩格丝——”他又说出了她的名字,虽然他做得很不聪明,“进行了密谈,当她们从密室中出来的时候,摩格丝已经处在爆发边缘,闪电几乎正从她的眼睛里射出来;但她又有些像是一个正在偷蜂蜜蛋糕却被母亲抓到的十岁小女孩。她是个强硬的女人,但处在爱莉达和玉座之间……”他摇了摇头,他的部下发出更大的笑声。受到两仪师的注意,他们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羡慕那些贵族和统治者。“她命令我立刻从莫兰迪边境撤走所有部队,我要求单独和她商讨这个问题,但这时史汪·桑辰却跳到我面前。在半个宫廷的人面前,她不住地上下打量我,仿佛我只是个新入伍的小毛孩。她说,如果我不能依照吩咐去做,她就要把我剁成鱼饵。”当时他不得不请求玉座的原谅——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也是为了要维护他曾经立下的誓言——他当然不需要刻意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个。不过,一直到那件事情真正落幕,他都无法确定玉座到底是不是真的打算让摩格丝砍掉他的头,或者干脆她自己动手。

“她一定是要抓一条非常大的鱼。”有人笑着说,其他人也为这个笑话而纷纷大笑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加雷斯继续说道,“我被搞得焦头烂额,女王卫兵也从边境上撤了回来。所以如果你们奢望我在艾博达保护你们的话,那就记住,我认为那些女侍会把玉座和我们一起挂在屋外风干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

“您后来有没有查出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大人?”乔尼问道。

加雷斯摇了摇头:“我想,那是两仪师的事情了,她们不会告诉像你和我这样的人她们要干什么的。”这句话同样得到了几个笑声。

部下们以他们不应有的敏捷跳上了马。他们之中还是有人比我年轻的,加雷斯有些讽刺地想。像他这样的年纪,实在不应该去追逐一双年轻到足以当他的女儿,甚至是孙女的漂亮眼睛。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背弃誓言,他坚定地对自己说,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