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个新名字(第2/6页)

伊兰探过身去,亲了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一下。汤姆眨眨眼,顿时扬起两道浓密的眉毛,然后他微笑着将烟斗塞回嘴里。

“你也可以亲亲我,”泽凌冷冷地说,“如果我不能把你安然无恙地——像兰德·亚瑟上次遇见你时一样——健康地交还给他,他会拿我的肠子去做鱼饵的。”

伊兰抬起下巴:“我不要你为了兰德·亚瑟留下来,泽凌。”交还给他?竟敢说这种话!“如果你要留下来,只能是因为你自己想留下来,我不要你——还有你,汤姆!”捕贼人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窃笑,“我不要你们因为听了谁的吩咐才跟着我们。”汤姆惊讶的神情让她感到很满意。她转过头去看着泽凌:“知道我们要对付什么样的敌人后,你或者跟着我——当然还有奈妮薇,或者你可以收拾好行李,骑着偷懒鬼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把它送给你了。”

泽凌将上半身挺得像一根柱子,他黝黑的脸变得更黑了。“我一辈子都不曾在危险时抛弃过一个女人。”他挥舞着手中的烟斗,仿佛那是一件武器。“即使你赶我走,我也会紧跟着你们,就像飞鱼紧追着船尾。”

这并不完全是伊兰想要的,但也够了。“既然如此,很好!”她站起身,手里拿着那支银箭,挺直身躯,做出那种稍显冷淡的仪态。她觉得他们总算是明白了谁是领导者。“快天亮了。”兰德真的敢要泽凌把她“交还给他”?汤姆暂时也得陪那个男人一起受罪了,既然刚才他敢那样笑,这就是他活该的。“你们立刻熄灭营火去睡觉,现在,不要找借口,汤姆,如果不睡一下,明天你会撑不住的。”

他们顺从地用靴子将泥土踢到火堆上。当伊兰踏上马车的台阶时,她隐约听见汤姆说:“有时听起来就像她母亲。”

“那我很高兴没遇到过那个女人。”泽凌嘟囔着答道,“扔硬币看谁守第一岗?”汤姆应该是在表示赞成。

伊兰差点立刻就要走回去,但她发现自己竟然在微笑。男人!她这次想起这两个字时不带丝毫恶意,她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走进马车。

奈妮薇坐在床沿,双手撑住自己的头,眼睛看着柏姬泰,眼皮却总是止不住要滑下来。她的脚上依旧全都是泥土。伊兰将柏姬泰的箭放进橱柜中的几袋干豆子后面。值得庆幸的是,奈妮薇甚至没有瞥她一眼,伊兰不想让奈妮薇现在就看见这支银箭。现在她该为自己的同伴做些什么?

“奈妮薇,你应该把脚洗一下,躺下去睡了。”

奈妮薇朝伊兰望了一眼,满是睡意地眨了眨眼。“脚?什么?我要照看她。”

看来只能一步一步来。“你的脚,奈妮薇,它们很脏了,把它们洗干净。”

奈妮薇皱起眉,低头望向自己肮脏的双脚,然后点了点头。她将白色大水罐里的水倒进水盆里,把脚洗干净,同时把水溅出一大半。将双脚擦干后,她还是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我必须看着,万一……万一……她曾经喊叫过一次,她在叫加达。”

伊兰将她压在床上:“你需要睡眠,奈妮薇,你不能总是让眼睛睁着。”

“我能,”奈妮薇昏昏沉沉地嘟囔着,竭力想要顶住伊兰压过来的双手,“我一定要看着她,伊兰,我一定要。”

和奈妮薇相比,外面那两个男人真是理智又恭顺,即使伊兰想要安慰奈妮薇,她也没办法带着奈妮薇去喝酒,再给她找一个——一个漂亮的少年——伊兰相信应该这么说没错。那么剩下的就是狠踢一脚了,因为同情和一般性的常识显然成效不彰。“我受够你这种幼稚的自怨自艾了,奈妮薇,”她坚定地说,“你立刻去睡觉,等到了早晨,你绝不能再说什么你是可怜的、不幸的之类的话。如果你不能表现得像以前那么爽朗,我就去找赛兰丁,让她再给你两个黑眼圈,你甚至还没谢过我治好你的眼睛。现在,睡觉吧!”

奈妮薇愤怒地瞪大了眼睛(至少她现在不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了),但伊兰用手指合上了她的眼皮,那对眼睛很轻易地就闭上了。尽管奈妮薇还在低声反对着,但沉重、平缓的呼吸声很快就开始在马车中响起。

伊兰弯腰拍拍奈妮薇的双肩后才直起身,她希望这会是个香甜的睡眠,岚能够出现在奈妮薇的梦中。不过,现在无论怎样的睡眠对奈妮薇来说都要比醒着好。压抑住一个哈欠,伊兰弯腰去看柏姬泰,她说不出这个女人的脸色和呼吸是不是好一些了。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再做什么,只能抱着希望等待了。

灯光似乎对两个入睡的女人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伊兰让它们继续亮着,自己则坐到两张床中间的地板上。这些灯光应该可以帮助她保持清醒,虽然,说真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保持清醒。她已经像奈妮薇一样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她有些迷糊地靠在车厢壁上,下巴一点点向胸口沉了下去。

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梦,只是有些奇怪。兰德跪在她面前,她将一只手放在他的头顶,将他约缚为她的护法——她的护法之一。他和柏姬泰都是她的护法,现在她只能选择绿宗了。那里还有其他的女子,每次去看她们,她们的面容都会不同——奈妮薇、明、沐瑞、艾玲达、贝丽兰、爱麦瑟拉、莉亚熏,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面孔。无论她们是谁,她都知道自己必须与她们分享他。因为在这个梦里,她确信这是明曾经见到过的幻象,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其中有一些脸,她想把它们抓成碎片。但如果这是因缘注定的,那她就只能接受。然而,她与他之间有一样东西,是其他人绝对无法拥有的——护法和两仪师之间的约缚。

“这是什么地方?”贝丽兰问道。她那鸦黑色的头发是那么漂亮,让伊兰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那个女人穿着瓦蓝想让奈妮薇穿上的那件低胸红裙装,她总是穿得非常暴露。“醒醒,这不是特·雅兰·瑞奥德。”

伊兰猛地惊醒过来,发现柏姬泰正从床上探下身子,一只手无力地抓着她的手臂。柏姬泰的脸仍然异常苍白,上面覆盖着一层汗水的潮气,仿佛生热病的人刚刚在被子里闷出一身汗,但那双蓝眼睛依然锐利如箭,现在正专注地望着伊兰的脸。

“这里不是特·雅兰·瑞奥德。”这不是一个问题,但伊兰还是点了点头。柏姬泰躺回床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还记得每一件事,”她悄声说道,“我直接就到了这里,还记得一切,一切都改变了。加达也在这里,在世界上某个角落,还是个婴儿,或者是个年轻的男孩。但即使我找到他,他会怎么看一个年纪大到可以当他母亲的女人?”她恼怒地揉了揉眼睛,嘟囔着:“我没有哭,我从不会哭,我记得这一点,光明助我,我从不会哭的。”